赵金伟 张媛媛 李飞泽
1 普陀山社区卫生服务中心 浙江 舟山 316107
2 舟山市中医院 浙江 舟山 316000
明代医家薛己,字新甫,号立斋,江苏吴县人,约生于明成化二十三年(1487)或弘治元年(1488),约卒于嘉靖三十八年(1559)。其父薛铠为太医院医士,擅外科、儿科,著有《保婴撮要》20卷。薛己自幼习医,继承家学,明代正德元年(1506)补为太医院院士,正德九年(1514)擢升太医院御医,历任太医院院判、院使等职,后归乡,初为“疡医”,后以内科闻名[1]。薛己一生笔耕不辍,有学者认为其撰《内科摘要》《正体类要》《疠疡机要》《保婴撮要》《口齿类要》《外科金镜录》《外科经验方》7种,另校注医书《陈氏痘疹方论》《女科撮要》《外科发挥》《外科枢要》《十四经发挥》《难经本义》《名医杂著》等17种,其中《十四经发挥》《本草发挥》《保婴撮要》为薛己在其父薛铠校注基础上,整理增补刊行[2]。薛己论著涉及内、外、妇、儿、本草等诸科,可谓博学广识、著述丰富。
《口齿类要》全书约1.3万字,可谓薛己众多著作中的短小精悍之作。关于其成书时间,目前主流观点认为约撰于或刊行于明嘉靖七年(1528)[3-5],亦有观点认为成书于明嘉靖八年(1529)[6],还有学者认为刊刻时间不确定,在1522~1566年之间,后被收入《薛氏医案》中。该书有明刻本、日本刻本、四库全书本、上海大东书局铅印本(1936~1937)[3],新中国成立后,天津科学技术出版社和人民卫生出版社曾将该书整理出版。
2.1 条理明晰,病案丰富:全书不分卷,由“茧唇”“口疮 ”“ 齿痛 ”“舌 症 ”“ 喉 痹诸 症”“ 喉 间 杂 症 ”“ 诸骨 稻谷发鲠”“治诸鲠咒法”“误吞水蛭”“诸虫入耳”“蛇入七窍及虫咬伤”“男女体气”“附方并注”13篇组成。全书纲目分明、语言简洁。前书医论、医案,后附方药,与其呼应。该书除了简洁医论部分以外,另列举了医案81则,分录于各篇之后,每则医案大多寥寥数语,述及职业、身份或年龄、姓名、诊断、主要症状、处方用药、随症加减、疗效及随访等,叙事完整,言简意赅。如“口疮二”载“武库刘君,口舌生疮,口干饮汤。乃胃气虚而不能化生津液也,用七味白术散而痊”;
再如“齿痛三”载“宗伯毛三江,胃经虚热,齿牙作痛,用补中益气加熟地、丹皮、茯苓、芍药寻愈。”薛己多在医案中高度概括病情,体现其“论病因、抓主证、施方药”的临证特色,医案大多取得良好的效果。
2.2 立足八纲,注重经络:该书在口腔病辨治过程中,大多从“八纲辨证”着手,兼用“三焦辨证”,尤其重视区分“寒热”“阴阳”;
注重经络关系,特别是脏腑同五官的联系,在口腔病辨治中善于抓脾经、胃经;
在对口腔病病因病机的讨论中,能够灵活运用《黄帝内经》等经典理论。如“茧唇”篇认为:茧唇“或因七情动火伤血,或因心火传授脾经,或因厚味积热伤脾”;
再如“口疮”篇提到:口疮“上焦实热,下焦阴火,各经传变所致,当分别而治之”;
又如“舌症”篇论曰:“《经》言:舌乃心之苗。此以窍言也。以部分言之,五脏皆有所属;
以症言之,五脏皆有所主。”
2.3 治法多样,间夹祝由:该书在常见口腔病的治疗方面,提到内服法(服汤、丸、散)、噙含法(噙含附子片治口舌糜烂、含蜜炙附子治脏寒咽闭)、外搽法(附子末、唾津调搽涌泉穴治口疮)、针刺法(针舌治舌症、刺少商穴治咽喉肿痛)。
此外,在“诸骨稻谷发鲠”“误吞水蛭”“诸虫入耳”“蛇入七窍及虫咬伤”“男女体气”篇章中还提到吹药法(细茶、五倍子末吹入咽治鱼骨鲠)、吞异物法(吞磁石钓吸误服之铁或针、吞咽鹅涎治稻谷鲠喉)、耳道灌药法(蓝汁或葱汁灌耳驱虫入耳)、诱虫出耳法(猪肉、鸡肉诱虫出耳)、驱蛇法(川椒驱蛇入七窍)、隔蒜灸法(治蛇咬)、外敷法(精猪肉、甘遂末夹腋下治腋气)、塞肛法(密陀僧、胡粉等协助治腋气)等看似“奇异”的疗法[7]。特别是“治诸鲠咒法”篇提及“咒法”:用《道德经》咒法配合“东方无根水”,治鱼骨、麦芒、竹木、乱发等“诸鲠”,此法已属祝由术范畴,列入正统医著,虽看似不同寻常,但符合当时的时代背景。
2.4 善用古方,博采众长:该书附方70首,大部分为引用前贤名方,其中源于《伤寒论》6首、《金匮要略》1首、《备急千金要方》1首、《外台秘要》1首、《元和纪用经》1首、《仙授理伤续断秘方》1首、《急救仙方》1首、《小儿药证直诀》5首、《普济本事方》1首、《太平惠民和剂局方》4首、《洪氏集验方》1首、《内外伤辨惑论》1首、《济生方》1首、《御药院方》1首、《宣明论方》1首、《丹溪治法心要》1首、《东垣试效方》3首、《医垒元戎》1首、《卫生宝鉴》3首、《三因极一病证方论》2首、《脾胃论》2首、《兰室秘藏》3首、《济生拔萃》1首、《瑞竹堂经验方》1首、《奇效良方》1首、《医学正传》2首、《丹溪心法》1首、《丹溪治法心要》1首。此外,薛己自创的方剂10余首,除见于该书,亦兼见于他的其他著作之中,如:《外科发挥》(2首)、《正体类要》(2首)、《校注妇人良方》(1首)、《保婴撮要》(1首)等。
3.1 目前对薛己本人生平的考证还不够细致:关于薛己本人的生平情况,民国及之前官修史志记载不够明确,一如同治《苏州府志》提到:“薛己,字新甫,吴县人,父铠,字良武,为诸生兼精医理,弘治间以明医征入太医院,屡著奇验。己性颖异,过目辄成诵,尤殚精于医术,无所不通,正德时选为御医,擢南京院判,嘉靖间进院使。”[1]多种地方志互有引用、记载含糊,仅提到年号,无确切年份,导致对其生卒年的认定不够准确。历来学者多从其著作序言及内容倒推、或参阅有关史志印证,但意见不尽一致。多数学者认为薛己生于“明成化二十三年(1487)”,亦有文献[8]认为其生于“成化十六年(1480)”,卒于“嘉靖三十七年(1558)”,确切的生卒年有待于进一步探讨。此外,由于汉字中“已”“己”本身易混淆及古代印刷水平的限制,后人甚至对其名为“薛己”或“薛已”一度存在疑问[9]。
另外,对于《口齿类要》成书年代亦存异议。笔者认为将该书撰写完成时间与首次刊刻时间分开考虑,是一种比较合理的思路。该书中病案曾提到“戊辰”(推测1508 或 1568)[2]29、“嘉靖丁未仲秋”(1547)[2]24、“嘉靖辛丑仲秋”(1541)[2]33,结合明代年号年份及对薛己生卒年的相关研究,笔者赞同《口齿类要》的成书时间在1547年以后。
3.2 学界对薛己学术成果的研究还不够活跃:薛己著述颇丰,学贯诸科,对一众医著的校注与补充,在客观上保护了古籍传播,促进了中医学理论发展,其对后世温补学派和吴门医派的创立具有重大贡献,隐现宗师风范。清代医家陈士铎对其推崇有加,在《石室秘录》中提到:“元以前无论,明朝三百年,只得数人而已。李濒湖之博,缪仲醇之辨,薛立斋之智,近则李士材之达,喻嘉言之明通,吾子亡弘肆,我所言者数人,皆上关星宿,钟山川之灵而生者也。”[10]
遗憾的是,后世医家对薛己本人及其著作的研究不够细致、深入,对其学术地位的认定不够充分,对其著作的整理和校注出版还不够丰富。《四库全书》提到薛己著《薛氏医案》,录医书十六种[11],其中有《口齿类要》。民国《吴县志》亦提到薛己“所著有家居医录十六种”[12],但未列明细。有文献认为薛己自著九种,订正旧本而附以己说者十四种,合计二十三种[13]。亦有后人将薛己著述编入《薛氏医案二十四种》《薛氏医案十六种》《十竹斋刊袖珍本医书十三种》等刊行,对其著作数量的认定存在出入[14]。薛己生活在社会相对稳定的明代中期,著名医家的生卒年、著作明细未能准确流传于世,令人费解。
此外,家学深厚、博览古籍的薛己于内、外、妇、儿、骨伤、口腔等诸科均有所建树[15],后世对其学术特点的认知长期徘徊在“重脾胃、善温补”的层面,当前对薛己的相关研究欠活跃,对其在外科、妇科、儿科、骨伤、方剂、口腔等方面的成就有待于进一步发掘,对其学术思想有待于进一步总结。
3.3 《口齿类要》具有独特意义:中医文化源远流长,中医典籍浩如烟海,内、外、妇、儿、针灸诸科著作繁花似锦,但口腔病受到关注较少,加之战乱、灾害频发等客观因素,明代以前虽有口齿专著相继问世,如汉代张仲景《口齿论》、唐代邵英俊《口齿论》等,但多亡佚[16],存世的口腔科专著可谓凤毛麟角。薛己著《口齿类要》,将口腔诸病囊括其中,虽篇幅不长,但立意新颖,在医学发展史上意义重大。学界有观点认为《口齿类要》是“我国现存较早的一部口腔病专科著作”[2]3,或“现存最早的中医口腔科专著”[3],再或“现存的第一部以口齿疾患为内容的著作”[17]。由于该书成书与刊刻时间未明确,尚处于一个比较宽泛的时间段,导致部分学者对该书学术地位的认定不够自信与肯定。总的来说,《口齿类要》的问世,同西方首部牙病专著《ArtzneyBuchlein Wider AllerleiKranckheyten und Gebrechen der Tzeen》(1530年出版)[18]的出现基本处于同时代,笔者认为,暂称《口齿类要》为“世界现存最早的中医口腔病专著”较为稳妥。
3.4 《口齿类要》在内容上存在一定局限性:《口齿类要》名为“口齿类要”,但“口”“舌”“喉”诸病占据较大篇幅,实际上对“齿”病论述较少。该书在“齿痛”病案中提到“齿痛”“齿动”“齿摇龈露”“齿缝胀而不能咀嚼”“牙蛀不生”“牙痛龈溃”“齿根浮肿”等病症,多用中药内服法,或兼用“羌活散”敷牙龈,治疗方法欠丰富。
该书未论及“牙齿缺损”“牙齿脱落”等常见口腔病的中医治疗。我国汉代治疗“小儿疳虫蚀齿”即有以雄黄、葶苈、猪脂等物点烙患齿的“牙髓失活法”[19,20];
宋代有“义齿”出现[21];
宋代《证类本草》记载“银膏”曰“其法以白锡和银箔及水银合成。亦堪补牙齿缺落,又当凝硬如银,合炼有法”;
另据明代《本草纲目》引述《唐本草》之“银膏”:“恭曰:其法用白锡和银箔及水银合成之,凝硬如银,合炼有法。”可见,明代之前及薛己生活的同时期,主流医学已经出现了“牙髓失活法”“义齿”及“银膏”补牙之法,而薛己长期就职于太医院,掌握着当时最先进的医疗资源,在《口齿类要》中并未提及以上疗法,实属遗憾,或与当时医家“重方药、不重手术”的观念有关[22]。此外,《口齿类要》同中国古代其他口腔科医著一样,未涉及“错鸦合矫正”的论述[20]。
需要注意的是,该书提及一些看似“奇异”的疗法,包括祝由术等,放至今日有失科学性,但笔者认为,后世读者应当在唯物主义的前提下客观看待。
中医药文化源远流长,守正方可创新,传承才有发展。薛己医业有所成,阅历可谓丰,著述堪称富,《口齿类要》既是其学术成就的佐证,亦是中医药发展的一个里程碑,然而随岁月流逝、历史变迁,加之史料对其记载有所讹漏,一代大医身影若隐若现,其生平、著作及学术思想值得后学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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