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姿
〔摘 要〕歌剧《陈家大屋》人物较多,各自搭配了不同色彩的服饰,服饰的色彩与剧情、舞台风格和谐一致,凸显了人物的性格和内心世界,特别是一些人物在不同场次中服饰色彩的变化更是具有象征意义。
〔关键词〕服饰;
色彩;
人物;
象征意义
在一部戏剧中,角色服饰设计一般首先考虑的是单个人物的性格,但在整部戏中却不能完全独立,不能太生活化,需得与整部戏剧的风格保持一致,即要与剧情、舞台布景、灯光等各方面相协调,此外还要考虑服饰与剧情、与主题、与人物的变化相联系,高层次到追求其含蓄隽永的象征意义。在郴州市民族歌剧团演出的大型红色歌剧《陈家大屋》中,角色的服饰尤其是在色彩方面很好体现了这些要求。
歌剧《陈家大屋》以1928年朱德、陈毅率领的湘南起义为背景,通过郴县陈家大屋一家三代面对土地革命运动态度发生转变的故事,再现了当时汹涌的革命波涛,表现了郴州人民对革命的积极拥护和勇于献身的精神。1928年初春,正是八一南昌起义后党的队伍受挫之时,革命处于低潮,广大农村处于黑暗之中,作为富商的陈嘉木,还无法分清国民党好还是共产党好,只想一心做生意不问政事,但终究还是被卷入这场斗争的漩涡中,惊慌、苦闷又彷徨。在此剧情下,导演向观众展现的舞台是冷色调,光线多半暗淡或者质感很硬,与写实而又古朴沧桑的陈家大屋两层木楼浑然一体,给人以沉闷压抑之感。正是基于此,剧中角色的服饰,特别是从颜色上整体迎合了这种舞台氛围,做到了和谐统一。在舞台上,我们看到了每个人物的着装,陈嘉木的蓝青色,夏奶奶的绛色,夏明、陈昭远的银灰色,陈昭玉的淡蓝色或月白色,马芳的淡蓝色,及至所有家丁侍女的灰白色、浅绿色,这些颜色都是冷色调,给人以清冷、肃穆之感,让人体味到当年革命初期的艰辛曲折以及因革命波澜导致的亲情离合,也引人思考:在面对革命洪流时,究竟该选择什么,何去何从?这里特别值一提的是马芳这个人物的服饰,她作为陈家儿媳,身在大富人家,一般来说会穿得富贵华丽,甚至妖艳,但她的服饰却宽松如风,颜色上也是那种不抢眼的淡蓝色,如果没有她在剧中恐慌、逃避等行为,从服饰上来说我们完全可能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那是不是服装设计上的偏差呢?其实,如果真让马芳穿得大红大紫,将会导致一个什么结果?可能看热闹的观众会觉得好玩,但从整部戏剧来看,却破坏了统一性,一是马芳在剧中并非重要主角,没必要抢戏;
二是服饰色彩的浓艳与整个剧情、舞台布景会失去一致性,显得很不协调。这也使人想起了张艺谋执导的一部电影《影》,镜头中连跳舞的宫娥都是穿着黑白衣裙,这种处理同样是为了与整部电影水墨画般的画面风格保持一致。
人物服饰当然要表现人物的性格和内心世界。在《陈家大屋》中,服饰的色彩也很好烘托出了各人物的身份与性格特征,正如本剧服饰设计师所言:“既要注意细节的逼真,更要注重大色彩表述人物。”夏明的一身银白色“五四”装,表现了那种青春活力与一股劲儿地向着革命,他“寒风中,我们收获了阳光”“累累硕果,装满了我们的行囊”。陈昭玉衣着的淡蓝色如浅浅的蓝天,或月白色更是一片洁白,正好映衬着一个少女的清纯,表现出一位刚从学校毕业女生的纯净,只一股劲地向往着革命,还不曾预料到革命的挫折甚至要流血牺牲,她“朗朗晴空,飞来久违的凤凰。抖落了,冰天雪地的风霜”。她与夏明一同“心中自有花千树,春风吹来满天香”。他们二人还年轻,对革命充满了无限美好期望,还是那么单纯,与他们着装的明亮单色正好相统一。夏明牺牲之后,陈昭玉继续进行革命活动,仍是月白色的紧身装,仍还是那般的纯粹,但此时的纯粹表现的是一个革命者对未来艰苦革命的信仰如一,正如她所唱的:“褪尽铅华赴征程,重整青春上战场。从容面对风云变幻,革命熔炉百炼成钢……前赴后继,坚强如钢,敢做敢为敢担当!”
细细观赏和揣摩该剧中人物服饰色彩的变化,我们能发现其中所蕴涵的象征意义。陈昭玉在上井冈山之前,要与已牺牲的夏明“完婚”,她穿上了鲜红的嫁衣,这种鲜红,当然首先是出于传统婚俗的红色,另一方面却具有了象征意义:红色的嫁衣就像一团火,象征着即将到来的红色革命热烈如火。舞台上除了嫁衣的“红”,还有两处特别的“红”,一是成立郴县苏维埃政府时彩带的“红”,另一处是郴县革命队伍人人臂膀上袖带的“红”,这嫁衣的“红”,正好与这两处“红”有了呼应。由于整部歌剧舞台设计偏于清冷暗淡,这三处“红”更是鲜艳夺目,给人以深刻印象,同时也寓意着革命之势不可挡,将越来越“红”。
更值一提的是陈嘉木与夏奶奶服饰色彩的变化。在全剧五场戏中,陈嘉木衣饰依次是蓝青色、灰白色、灰白色、红棕色、红棕色。第一场《家有叛逆》,正准备给陈昭玉办婚宴的陈嘉木,获知宜章发生年关暴动,心乱如麻,又得知穿着“虎皮”的儿子陈昭远花了两百大洋买了个保安大队副队长时,更是气恼,因为他“國民党也好,共产党也好,两边都不介入”,这正好贴合了他蓝青色着装所表现出来的冷峻果断,此时陈的思想非常鲜明,那就是只想做生意不问政事。第二场《祸从天降》,陈的女儿昭玉居然因为炸城门被抓。第三场《亲情难断》,陈因为女儿昭玉的革命要赶走她和夏明,在这两场戏中,陈都穿的是灰白色上衣。第四场《举家之痛》,郴县暴动成功建立了苏维埃政府,却不料夏明牺牲带来沉痛。第五场《直上罗霄》,郴县部队要向井冈山转移,陈嘉木将半条街的商铺当出去所得二十根金条全捐给女儿做军费,终于站在革命队列,这两场戏中陈穿的都是红棕色服饰。我们完全可以这样理解,陈服装颜色的变化正是他思想转变的外化,第二、三场戏,是陈的蜕变阵痛时期,女儿被抓,还害得家里赔了十根金条,陈把女儿和夏明关在家里不许他们去革命,但是陈的母亲,也就是夏奶奶,劝导陈放了他们,此时陈的灰白色着装,我们可以理解到一丝光明的思想正开始照向他;
及至第四场,当准女婿夏明被害,儿子陈昭远又杀死了保安队长时,已经把陈逼向了共产党的队列中来,正如他所唱的;
“我无法明哲保身,我无法独善其身,再不能失去女儿啊,我只能破釜沉舟,选择一条路!”“只有这条路,才能有出路!”这条路,当然也就是革命的路,共产党的路,所以他这时的衣服呈现出红棕色,虽非红得鲜艳,却至少有了红色,这红色正好令人想到了红军与红色革命;
当到第五场看到陈果断地卖铺当钱捐献给部队时,我们看到此时这个穿红棕色衣服的陈嘉木彻底转变了,彻底走向了支持革命的一边。与此相呼应的是陈嘉木的母亲夏奶奶,她的着装从第一场的绛色到第二场的绛色衣裙配暗红色披肩,第三场的粉红,第四场的鲜艳洋红,第五场的复原绛色,这一连串的变化,同样让我们联想到了结合剧情与人物变化的象征意义。应该说,夏奶奶是一个觉悟较高的人物,原因是她的亲弟参加过辛亥革命,她历经了社会风云变幻,所以尽管自己的孙女陈昭玉也给自己带来“细思量”,但还是逐渐认可了陈昭玉、夏明的革命,“今天你行走天地间,心存志远我知晓”。还交代他们“人年轻,莫气傲,要沉稳,莫浮躁,山高水低人无恙,方能够叱咤风云锁廊庙!”所以,她第二场开始就有了红色的披肩,第三场粉红色的连裙,第四场则已经是非常鲜艳亮眼的洋红连裙,这“红”,意味着她对革命的越来越认可,越来越支持!当陈嘉木把陈昭玉、夏明关在屋里不许外出革命活动时,是她劝说了陈嘉木,他们二人才得以释放;
当夏明被害,痛定思痛,她不仅自己更坚信了革命之路,还在进一步引导陈嘉木“孙中山不也推翻了清王朝?”“不走这条路,脚下没有路。只有这条路,才能有出路”。这条路,当然就是革命之路。之所以夏奶奶的服饰要比陈嘉木的红色鲜艳浓烈,正是暗示了夏奶奶的思想更“红”,而且还在感染着陈嘉木。及至第五场的恢复绛色,我们又想到,革命队伍奔赴井冈山,将又面临多少血雨腥风。
纵观陈嘉木、夏奶奶服饰色彩的变化,我们深感服饰设计师对剧本思想的深刻理解、对人物的细致琢磨,令人钦佩,据其本人透露:“通过前期实地采风,考证史料,了解湘南暴动时期各阶段(农民、商人、学生、工农军)的服装特点后,再研读剧本,根据剧情需要,在面料和色彩上进行揣摩,尽量释放塑造人物之外的意向。”这人物之外的“意向”,即是这里所说的象征意义。
剧中一个角色,穿什么衣服,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不单是根据人物身份、地位和性格,还要从整个剧情、舞美、灯光等多因素考虑,并力求达到深远的意义,歌剧《陈家大屋》在这方面的成功很给人以启迪。
(责任编辑:张贵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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