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瑜
清晨推窗见湖,碧波在琴弦上弹奏着秋意,悠扬。这是八里湖的岸边,昨夜,湖水消失在夜色中,我站在窗子边良久,听湖边的鸟鸣,风吹芦苇的声响,以及汽车在红绿灯时刹车的声音。在一个湖旁边居住,庞大而辽阔的湖水将很多声音吸纳,空气湿润,树叶被风吹奏之后的声音缓缓地在湖面上游走,直送到安静的夜空里,成为夜色的一种。
九江大约是中国城市中湖水最多的城市。当地人引经据典,说九江的来历和九条水系有关,最早载于《晋太康记》。对于大多数外地人来说,我们更熟悉的九江名字叫作浔阳,或者江州。
抵九江的第二天,我知道了白居易送客的那个湖的名字,叫作甘棠湖。甘棠湖在旧城,热烈,丰富。比起我们住处附近的八里湖,甘棠湖是醒着的,叫喊着的。
上午时分,阳光透过淡红的树叶落在湖面上,有成群的鸟儿在天空中飞舞。我们抵达九江博物馆,馆藏中有无数的瓷器,大于时间。在博物馆中,时光是无效的,我们看到的每一件东西,都有着丰富的生命往事。一千年前的碎片,三千年前的用具。那些沉默不语的器物让人自卑。
出得场馆,一眼又看到那接天连日的湖水,这湖面安静,风吹皱的波纹在阳光下,暗处的湖水碧绿,只负责倒映湖边的树木和众鸟飞过的影子。博物馆在赛城湖的一个岛上,这岛是半岛,像城市在湖中伸出一只胳膊。所以,博物馆在这个岛上,便有了故事感。午饭在岛上吃,大树浓郁着,秋天在九江的湖边失去了存在感。阳光清澈时,湖水里盛放了更多的阳光,那些光随着波纹反射到树叶间,或者空气中,总让人以为还在盛夏。
九江最大的湖是鄱阳湖。鄱阳湖是长江停歇的地方。长江激荡数千里,在一个大湖里休息一下,便有了叙述感。鱼类、云朵和流水都停在了这大湖里。鄱阳湖有多大呢?丰水期的时候,水面的面积最大达到四千一百平方公里以上。湖太大了,没有边界,像草原,像众鸟远行。然而,网络上常有鄱阳湖水干旱的视频。鄱阳湖在枯水期时的确会小很多,只有五百平方公里左右。基本上是八分之一。这样大的水面变化,接近一个人的一生的变化。
是傍晚时分,我们到了鄱阳湖的边上。一座已经废弃了的旧海关。一百年前的建筑幽静而美。建筑是一个时代的审美总和,它不止是堆砌,还有被风雨雕刻的时光。建筑的生命大于同时代的其他用品,因为它还负责佑护人的生活。
正是枯水期,湖中的一些岛屿都露出水面,像一个故事的结局,破败,经不起人的追问。远处的船只装满了秋天的阳光。落日还有三十一分钟便要跌入湖面,这样的傍晚,让人会念起关于湖水的诗句:
七月不远
性别的诞生不远
爱情不远——马鼻子下湖泊含盐
因此青海湖不远
这是海子写给青海湖的诗句。如果借来比喻鄱阳湖,也是合适的。海子在盛夏抵达青海,我在深秋抵达鄱阳湖。海子看到的湖水丰沛,我们看到的湖水枯瘦。海子在诗里浇灭了他的爱情,而我们这样一群游客,在湖水中想到时光如水,爱情早已经被时间借去灌溉稻田和蛙鸣。一群中年人,有的,多是惆怅。
我个人觉得中年适合观湖。年轻时哪懂得湖水的丰富,只知道湖水里有鱼,有六月的荷花。人到中年,我看到湖水,更喜欢萧瑟的荷,喜欢寂静的一切。
年轻时看湖,觉得水面越大越好;
中年看湖,大小都合适。只要水中倒映着四季,那么,这湖水就足够我们看上一个下午。
鄱阳湖既是长江之水,又是内心之水。鄱阳湖的枯水期,也是生活在长江两岸的人的枯水期。湖边的人依湖而居,食有鱼,行靠船。湖水既供养他们的肉身,也负责洗干净他们的世俗生活。想想,在湖边居住,便觉得,这里的人多听了一曲渔舟唱晚。
只是天公不作美,远处的阳光时有时无,若是在盛夏,鄱阳湖落日定是染红半湖云朵。深秋的傍晚,云彩静止,风停在船的帆布上,沙沙作响。
我们站着的地方,在过去是海关,是码头,是九江最为繁华的街巷。渔民,南北货物,客栈,茶坊,妓院以及商铺。码头意味着远行,也意味着归来。一个人的一生,有时候就是一张船票,便再也没有回来。而有些人的一生,是不停地往返在码头与码头之间,城市与城市之间。最终,他们在这湖边的海关码头相遇。
海关依山势而建,盘踞在湖边的丘陵上。一层层石阶走上来,发现,离湖远一些,远山便浮现了出来。在九江,看到的山大多是庐山。庐山温和,像为九江遮挡风雨的篱笆,浅浅地卧在城市的边上。有一座山陪着,湖水里的鱼都是愉悦的。
旧海关的楼,散在半坡。坡上有一片平地,想来,在旧时也是要种庄稼的。现在,这一片空地荒废了,只盛放了一个夏天的风。如今,这风活泼起来,吹起一群黑色的鸟儿,从一棵树到另外一棵树上。
黛色的瓦片上时常有鸟停落,房屋是修缮过的。石阶的缝隙里有草长出来,薄草、狗尾巴草、铜钱草、野菊花,以及主动出示着香味的格桑花。它们都在角落里。
夜色正从湖面上袭来,黛色的瓦屋一点点地被暗淡的光吞食。湖面仿佛在一瞬间扩大了,那些褐色的湖中小岛隐约起来。
鄱阳湖上的渔火处,闪着波光,与城市中的烟火相比较,终究是冷清了一些。虽是深秋,但九江的秋夜只是微凉,顶适合湖边漫步。然而,这里却少有人。只有一个看门的保安大叔,手持一个保温杯。
有零星的游客在湖边拍照,枯水季的滩地阔大,湖水在旧海关这里显得瘦小。像一首没有注释的唐宋诗句。
在这样的深秋专门来看鄱阳湖的枯萎,多少有些逆反。我们错过了春天群鸟齐飞百花拥挤的好时光,也错过了盛夏的音乐般弹奏着的波澜起伏的鄱阳湖。在深秋的这样一个夜晚,我拍下了鄱阳湖的岛,滩,草色,同时也就拍下了一个大湖的喘息声。
我在西湖的三公里处喝过一下午的茶,在太湖的餐厅里吃过无数条太湖白鱼,在青海湖的岸边采过仲夏的油菜花,在喀纳斯湖的夜色中体会过盛夏的凉夜。而如今,我在秋天的鄱阳湖边上,被夜色融化,觉得,我们所看到的湖面充满了比喻。鄱阳湖让我们知道,我们所看到的事物,并不是它的全部,而只是它们的一个切片,是多种样态中的一瞬。
如果我是盛夏抵达,我会看到另外一种辽阔。一个湖的四季,是湖的四种表情。在秋天,鄱阳湖萧瑟又简约,像是一个看破了世事的中年人,懒得再与其他人交换看法。这个时候,湖的表情是淡泊的,旁观的。秋天的鄱阳湖不再主动讨好人,它有自己的思考。它裸露出来的所有滩涂、草地和芦苇荡,都是用来表达它的观点的。
我有一个偏见,是近年来逐渐完善的,我觉得人只有愿意在孤独中静坐,才有能力享受生活的热烈。而只有经历过生活的热烈,也才有资格赞美安静的一切。人不能活在一个概念里,而应该活在具体可触摸的时光里,比如此刻的夜色和大湖。
鄱阳湖的秋天,让我想到的词语是凉的、孤独的、冷静的、拒绝的、缓慢的、疏远的、偏执的、接近真相的、保持敏感的、无固定节奏的、无钥匙可以打开的、复杂而精确的、丰富而有价值的……这庞大而安静的湖,融化过多少人的叹息,也将多少片云彩吞噬。这湖生产了多少鱼类,又收藏了多少鸟鸣。鄱阳湖差不多是一部哲学词典,那岸上的海关码头则是一个又一个故事的开始。
夜色轻浅时,湖上的薄雾涌起。一开始,湖面上还有光泽,那薄雾透明着,在堆积着夜色,仿佛夜色是被湖水染黑的。先是天空的霞光在湖面上消失,而后被薄雾隐藏。湖水与远山渐渐重叠在一起,山的轮廓消失了,湖面上小船的帆布消失了,只剩下一盏渔火。
夜色将我们的车子也吞噬了,秋天的虫子叫了起来。旧海关的房子里住着时光的神,或者是住满了秋天的风。
建筑也好,田野也好,一旦没有人的参与,万物便有了自由。野草歌唱、疯长,它们借助风来传播种子,借助人类的鞋子和鸟类筑巢时衔走的草秆树枝来旅行。更不必说,河流会快速地将岸边的花草带到下游的任何一个地方。在鄱阳湖边发呆时,我想,这湖水里的鱼,湖边的野草,它们均大于人类,它们和湖在一起,成为哲学。
夜色中,鄱阳湖不再属于人类,而只属于鱼,属于鸟类和岸边的野草。每一次,当我面对大朵的云彩,或者浩渺的水面,以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时,我都会觉得孤独。是因为,我仿佛听到湖水里波纹流动时,一种远大于人类的热烈。我警惕所有热烈的东西,包括一湖水,一群鸟的叫声。
据说朱熹这人很有趣,无论走到哪里都要种树,这真是个好习惯。他种下的树像他的另外一个生命,注释着他所处的时代,给后来的人以阴凉。
在白鹿洞书院,我们看到了朱熹兄手植的两株桂花树,正是金秋,丹桂浓郁,比宋词还要迷人。桂花树竟然可以活一千年,这极大地扩充了我的自然知识。树大于时间,或者说,树更像是时间的博物馆,那两株树,经过了多少时光的更迭,看过了多少人间悲欢,然而,依然花开花落。
白鹿洞书院安静,和树多有关。数以百计的巨杉高耸,杉树笔直,打破自然界的生长规律,仿佛它们的成长不关风雨。这样笔直的树种还有很多,但是像杉木这样浓荫的却并不多。在白鹿洞书院行走时,抬头看看树梢上的光影,有一种时光错纵的恍惚。仿佛,数百年前的那些文人墨客就在不远处清谈。有风停在树梢上,树林中有沙沙的响声。这自然的声音加大了院落里的安静,几声人语被树林中的鸟鸣遮蔽。书院用这样浓郁的树影吸引了我们这一群喜好高谈阔论的人。
有时候,建筑抵挡不住时光的侵蚀。旧年月里那些雕梁画栋需要后人精心的养护才好。而一个院落,一旦没有人居住,那么过不了几年便被时光没收,虫子、荒草以及蛛网,最后尘埃落定。时光即力量,风雨可以让大树茁壮,也可以让院落荒芜。这所有的一切,都和人是否居住有关。
白鹿洞书院名声大极,占地却并不大。在庐山五老峰的边上,在世俗的生活之外。疫情的原因,书院里人不多,多的是鸟鸣。鸟叫声从树影中传来,像是从唐诗中走出一样。
书院和寺院不同的是,这里没有钟声,没有香火。但也有相似之处,均可以交流见识,参悟个体与他者的区别。
白鹿洞书院应该是中国书院文化之首,在白鹿洞之前,书院和文化的传播并无关系。白鹿洞之后,书院成为思想和文化的碰撞之地。从这样一个角度来说,中国部分的文明发端于我们正在闲走的白鹿洞。
我喜欢这里高大而笔直的树,这种让时光有了高度的树让我想到了文明的累积,想到灰尘被擦拭的瞬间,想到了阳光透过树叶照到地面草地上的样子。这笔直的树也是由幼小的树苗长成,一想到时间可以让一棵树变得如此让人敬畏,便觉得树仿佛大于人类。树是静止的,但它又是飞翔的。它的叶子被一只鸟儿衔走,那便是树的远行。树是深情的,又是宽阔的。它承受干枯,也热爱鸟鸣。
庐山在中国的版图上位于长江之南,相对于我生活的黄河流域来说,这里是温热地带。在苏东坡和李白诗句中被人熟悉的庐山,山色苍翠。虽然时序已过仲秋,庐山依旧有鸣蝉,这是盛夏的音乐。半下午,阳光泛黄,让庐山有了格外的温和感。
这里的树极少遇到大雪、冰雹一类的恶劣天气。有的,多是夏热秋雨,是丰沛而湿润的季候,所以生长的速度比北方的树要快一些。生长是树一生的主题,根部,树干,叶子,以及周围的山势,都是树生长的决定因素。阳光和泥土是决定树生长的另外的元素。树其实和一个人的一生有相似之处,不同地域的人,因为所在的地域文化不同,从而长成了有着地域特色的样貌。树的根部比喻着人的原生家庭,树的枝干是人所处的人际环境,树的叶子是人的衣着和模样,阳光和泥土对于人来说,差不多意味着教育背景和地域文化。
只是,一棵树的记忆比一个人更长久。树对于人来说,大抵分为有用的和无用的。有用的,不过是开花结果的树,可以提供温饱给人类。又或者,那些可以用来做家具的树,是有用的。而在白鹿洞书院,树摆脱了这些标签和命名,这里的树不再分为果树和有用的树。这里的树只负责向着更高的天空生长,像大地对天空发出的一个又一个的提问。在白鹿洞书院,我特别想坐在某一棵树下面,静静地听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问。只是听听风声,便觉得完成了对一段历史的阅读。书院里旧有的建筑已经多次修整,早已经不是最初的样子,甚至整个白鹿洞书院比原来的规模也小了很多。然而,这书院里的树,却有许多是大于这些建筑的,它们更像是一个故事的记录者。
朱熹的诗句中,有四句诗颇适合在白鹿洞书院念起:“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朱熹借诗说人生的开阔必须要有活水来滋养,来延续,来打开。而白鹿洞书院便是这样的场所。在旧年月里,书院里的学子们,在这里交游学习,那些外来的名士们将自己一生所学的知识传授给学生们,这些授业解惑的人,自然就是朱熹所谓的“活水”。而在白鹿洞书院里的学子们,就是一棵棵树,也是湖水里一枝一枝的莲花。说到底,人与万物有相通的地方。没有活水,一湖水自然会变得污浊。没有活的思想的滋养,一个人呢,自然也会变得狭隘而愚蠢。这便是朱熹这首诗的妙处。
一个人,不论他处于什么时代,只要他的想法、诗句或者是发现,冲破了他所处的时代,对后来的人有着指引和建设意义,那么,这个人就活成了一棵树。当一个人的所思所想,远大于他所处的时代,那么,这个人便是时代的树。等大多数同时代的人落幕了,这个人的这些想法,依然会活下来,成为一代又一代人去传播的营养。
在白鹿洞书院,我们念起朱熹和陆九渊的名字,又念起王阳明的名字,便觉得,这些人是白鹿洞书院里一棵又一棵树。他们的思想就扎根在泥土里,那些树的高度,便是这些人的思想的高度,那树影里飘落的叶子,落到泥土里,便是他们的诗句,是他们留给我们这些后人的话。
我向来不是弱小植物的爱好者,那些在平原或草原上生长的野草野花,我也喜欢看,却往往记不住它们的名字。在潜意识中,我仿佛觉得,它们与我的身世过于接近,而失去了差别。凡是在平原上度过童年的人,大多对野草并不关心。因为,我们的个人史与河边的野草野花并无多少不同。即使是在少年时代,我个人也更喜欢躺在野地里看奔走的流云,参天的古树,以及夏天的河流最终会流向哪里。
我更关心自己永远无法抵达的地理和植物。这些与我的生命体验有着巨大差异的事物,它们的根部一定有着值得我借鉴的经验。
在海南岛生活多年,我去过定安的一个叫作后岭村的村庄,看了那棵著名的亚洲最大的榕树。榕树的特点是落地生根,一棵树上有无数根从枝杈生发出来的根须,落在地上以后又长出和母亲树一样的榕树。时间久了,一棵榕树便可以长出一片榕树的森林。所谓独木成林,只有榕树可以作为例证。我也专门去过海南岛中线的霸王岭,去看热带雨林中几株成为神灵的千年古树。
除了古树,我还喜欢庞大的山体,以及有着岁月感斑驳的老房子。这所有的状物都和时间有着巨大关联。这大概是一种生命的自卑。我们在人世间活得过于短暂轻盈了,喜欢这些厚重的表达方式,是对生命缺失的一种补充阅读。
在白鹿洞书院里,每一棵树,我都想抚摸一下。在记忆中给它们编号,用手记下它们的纹理、体温和树冠的高度,记下它们的味道、科属以及树叶落在根部时叠在一起的样子。每一棵树都是相似的,每一棵树又那么不同。
要是能在白鹿洞书院的一棵树下面坐一下午就好了。离开的时候,我向身边的友人感叹。坐一下午,有什么好呢?我说不出来。只是觉得,就那样,在一棵树下坐着,听听一只鸟从一棵树飞往另一棵树时的叫声有什么变化,听听风会不会从树梢上跌落下来,像个孩子一样叫出声音,听听云彩飘远阳光变得强烈时,树下的野草会不会发出拔节的声音,听听书院门外的山溪流水声音在风声过后会不会突然增大,听听院子外的孩子会不会也和我一样,因为抬头看树梢的时间久了,而头晕目眩……
离开白鹿洞书院的那天下午,阳光极好,车子在庐山里转来转去,终于到了山外。城市的喧嚣和红绿灯将我们从白鹿洞书院的安静中唤醒,时间仿佛突然变快,红绿灯上有读秒的大红字。而在白鹿洞书院里,时间是无用的。白鹿洞书院里的树,可能才是我理想的生命状态,安静而笔直,它们所有的问题,都通过长成一棵大树而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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