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周易》释史上，上爻一般认为是不吉利的爻位，这一观念源于“爻位说”，本质上是封建等级思想在《周易》经文中的附和，并不符合《周易》经文的实际。利用大数据统计方法，对《周易》64条上爻爻辞按吉凶性质考察，可分为“吉、凶、吉凶中性或未定、吉凶未涉”四大类，得出上爻并非一定为“凶”。对上爻吉凶考察或者探索《周易》本义必须走出含有封建等级思想的“爻位说”的窠臼，要用哲学的眼光来考察。
关键词：周易;爻位说;上爻;儒家
中图分类号： B221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1672-0539（2019）02-0075-07
《周易》原本是筮占之书，内容由本文的《经》和解说的《传》构成。《易经》主要有64卦和384爻，卦和爻各有解辞（卦辞、爻辞），卦爻辞大多涉及吉凶结果的论断;《易传》是指战国以来系统解释《易经》的著作，《易传》中的《彖》《象》二传在对《易经》的卦象和卦爻辞进行解释时，除了继承春秋时期的取象说和取义说之外，还提出了爻位说。笔者认为，“上爻多为不吉利”的思想来源于“爻位说”，本质上是封建等级思想在经文中的体现，不符合《易经》经文本义，因而尝试用大数据的统计方法，对《周易》64条上爻爻辞进行吉凶初判并考察，得出上爻并非一律为“凶”，并且认为研究《周易》需要用哲学方法，回归到对经文本义的考察，才能走出前人研究的窠臼，探求《周易》的真理妙义。
一、上爻并非多有“凶”的含义
（一）断辞与吉凶悔吝
《周易》可分为筮辞与非筮辞两类，筮辞是全书的主要部分，其中分为三种：贞事辞、贞兆辞、象占辞。其中贞兆辞主要是占卜吉凶结果的记录，例如“元、吉、凶”等，古人在记录时往往三种相连[1]7-8。筮辞作为占卜所用，因此里面有大量对吉凶的说明语。如《乾》：“元，亨，利，贞。”元亨、利贞是两个贞兆辞，都是吉占。非筮辞是作者的理论，在全书中的分量较少，主要表达作者的哲学思想和政治主张，里面也有吉凶的判断，如《比》：“吉，元永贞，无咎。不宁方来，后夫凶。”象征着亲近和团结，表示吉利，并且认为统大业利于坚持正道，亲近归附就能吉祥如意。因此不论筮辞还是非筮辞我们可以一并考察。
《周易》经文里有一套判断吉凶悔吝的术语，即断辞，例如：吉、大吉、亨、元亨、光亨、小亨、利贞、无咎、无悔、悔、吝、厉、悔亡、凶，等等。通行本《系辞》较明确地解释了这些断辞。“吉凶者，失得之象也;悔吝者，忧虞之象也。”“悔吝者，言乎其小疵也。无咎者，善补过者也。”这些定义在帛书本《系辞》中也有所说明，因此，这样的断辞可以作为卦爻辞吉凶判断的参照。在卦辞和爻辞中，出现这些断辞的情况见表1。
上爻出现表凶的断辞有26条，另外三大类（吉、吉凶中性、未含表吉凶术语）加起来为42条（有的爻辞不止一个断辞），与表示吉位的五爻相比，上爻含“凶”的断辞比五爻多18个，而含“吉”的断辞则少13个（见图1）。
由上可见，上爻含表凶的断辞较多，但是并不能证明上爻就一定表示不吉利，因为断辞不是评判吉凶的唯一标准。有的卦爻辞里会出现多个断辞，且有的爻辞还会出现吉凶相对的断辞，如《革·上六》中的“君子豹变，小人革面，征凶，居贞吉。”意思是长官发火引起士兵的不满，甚至倒戈，因而导致战争失败。爻辞里既有凶，又有吉，“居贞吉”实为另占附载，此上爻判断为凶。《晋·上九》曰：“晋其角，维用伐邑，厉吉，无咎，贞吝。”爻辞有多个贞兆辞并用，表现其上九的复杂性。有的卦爻辞出现了明显的表吉凶的断辞，但是卦爻辞整体意思与断辞正好相反，或者不涉吉凶，例如《困·上六》中的“困于葛藟，于臲，曰动悔有悔，征吉。”意思是受困于有葛针、木桩的牢狱之间，想越狱的话，一动就后悔了。“征吉”与整体爻辞意义不符，应为另占，尽管出现“吉”字，但是这个上爻是凶占。有的没有吉凶的断辞，但是卦和爻却含有确定的吉凶，例如《咸·上六》“咸其辅颊舌”意思是脸和舌头都受伤了，肯定是不吉利的。此卦为象占，上六中无一断辞，却贞为凶。
因此在判断上爻吉凶的时候，不能拘泥于断辞，还要理解卦辞、爻辞的意思以及结合上下文进行解读。在此基础上，我们有了一个初判的结果（见文末附表）。
（二）吉凶论断的变与不变
通过考察《周易》经文，可得知64条上爻在吉兇含义上并非一律都为凶，它实际上包含着多种表吉凶的属性。由图2可知，上爻爻辞属凶吝性质的有26条，占41%;属吉利性质的有22条，占34%;属吉凶相兼、未定或有前提条件的吉凶有7条，占11%;介于吉凶之间或不直接涉及吉凶的有9条，占14%。从比例上而言，属凶吝的不到一半，且表凶的26条爻辞中，有一些在义理上都含有前提条件。例如：
《师上·六》：“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
意思是战争胜利，君王发布命令，赏封诸侯，但小人不能重用，因为任用小人会祸国乱邦。上六为凶是以任用小人为前提条件的。
《小畜·上九》：“既雨既处，尚德载。妇贞厉。月几望，君子征凶。”
意思是雨下下停停，车在行进中尚能承载;马上就要到了农历的十五，君子强行前进会有凶险的。上九为凶是因为君子不考虑到实际状况，不自量力的贸然行动。
像这种带有条件性的还有《复·上六》《节·上六》《未济·上九》等。其实384条爻辞大多数都具有一些条件性，因此卦爻的吉凶属性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这种条件性体现了《易经》的一个主要特点，就是“变”。《系辞传》提出“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吉、凶、悔、吝者，生乎动者也。”“变”在《易经》中是普遍存在的，而“不变”只是相对存在的，所以，大部分的卦爻辞不会得出僵化的吉凶论断，吉凶总是在变与不变中交替进行。
二、上爻多“凶”的观点来自“爻位说”
综上可知，上爻多凶吝并非《易经》本来有的思想，而这一观念又是怎样产生的呢？考察原委，笔者认为这是“爻位说”的封建等级思想在对《经》解读中的体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