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腔俗词儿”不是北京话

时间:2022-03-22 09:33:00 公文范文 来源:网友投稿

  有一阵子“京味文学”火了,不光是“文学”,拿着京腔儿“学文”也火了。特别是网络上,“胡同串子”专区、“北京大妮儿”直播、“蜗居写手”神侃,把“京片子话”(俗称“片儿汤话”)凑一块堆儿,诩之“地道北京话”。
  懵了!要是北京话都照这么说,岂不“说都不会话”了?
  地道不地道先搁一边,咱别扯远了,究竟什么才算北京话?


  首先说,捋到头儿,北京话压根儿就不算方言。
  您没听错,不算方言!北京话是拿北京音说北方话。这话不是我说的,民国时期,由蔡元培任总长的教育部成立了“读音统一会”。施行标准话得有标准音,话应该怎么说?字应该怎么念?“国音”“京音”之争就没消停过,直到最后也无果而终。新中国一成立,1950年代推广普通话,政府制定了“普通话以北方(包括北京、辽宁、河北部分地区)的方言为基础,以北京音为基准音”的法规原则。因此,北京话与国家制定的普通话没什么太大区别,至少在国家推广普通话以后“北京人说的是普通话”是大家伙儿的共识。
  有人抬杠了:“您甭云山雾罩地说什么法规原则,北京话不是方言?您跟谁逗咳嗽呢?拿我们涮着玩儿?您就是‘铁道上的屎壳郎——假充大帽儿钉?’您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去吧!——我说的这不是方言?外地人听得懂吗?”
“鸡贼”应该是“机”贼,跟鸡没什么关系

  我得运口气儿告诉您:“您喷的这些个顶多算‘方言词’,往大了说算是一种语言方式,和地域性、习俗性的地方语言体系(方言)不是一码事儿!”
  照直说,把北京话里的方言词用特有的语言方式凑一块儿,最好别往“地道北京话”上扯,自古至今北京人不都像您这么说话。
  今儿咱不掰扯语言学,确实用不着谁跟谁云山雾罩,也甭引据论证说那么“学术”。咱先把“北京话”的来龙去脉弄清楚。
  北京的历史按说不短,唐代那会儿是古幽州。当时幽州地区远离中原汉地,居住着不少外族人口。公元936年,幽州地区的燕云十六州割让给了契丹。后来,金朝把国都迁到了燕京,北京自此成为国都。不用说,即便当时有北京方言也是淹没在外族语言的环境里。话也得说回来,正是这种特殊的语境条件,为了便于和外族人交流,才逐渐形成了最简易、最明白,北京人所掌握的汉语方式。
  到了元代,北京升格成了首都。忽必烈一统中原后,沿用中原官话,立都京城,行政施令又不得不掺和燕京本地话,于是逐步形成了特有的“大都话”。据语言学家考证,“大都话”就是如今普通话的原型和基础,也是现代北京话的根儿。要不干吗称“元大都”呢!
  到了清朝,可就“腊八吃饭——一锅粥”了。
  大清朝廷要想统治全国不学汉话没戏,倚重汉臣不学汉文化又难有威严。既然皇坐京师,故而把北京话定为官话,满语定为国语,行文立章必须满汉双语制。
  满族人说官话自然带着“满腔儿”,时不常还夹杂些满人的词语习惯,再搭上满族人先天不会发去声,有些话就像如今网络调侃外地人“香菇、蓝瘦”(想哭、难受)一样。北京城的“京腔儿旗人话”一时间竟成为“语言时尚”。
  那会儿,北京人以说官话为贵,以和旗人打交道为荣。随人学话的心态让软音、儿化、重音移位、词语乱搭的现象大行其道,不知不觉竟然成了自己的语言习惯。这其中,也不排除有北京人对满人的善意调侃,例如,来不来就“您呐”——“吃了吗您呐”“慢着您呐”“回头见您呐”……即属此类。

  “从哪儿来”不说“从”,说“打哪儿来”“接哪儿来”。“大栅(zhà)栏”读成“大石烂儿”,说不清的“绕嗓子眼儿话”叫“绕脖子话”……这种例子就多了去了。
  您说,究竟哪段儿算“地道北京话”?
  到了民国,旅日留洋的精英们又掀起了一场“新文化运动”。且不说差点儿废了汉字,提倡的所谓“白话文”也搅起了语言的“文白话”。北京是新文化运动的策源地,自然首当其冲。如果仅以对“北京话”的影响看,社会各阶层的语言方式不是“一锅粥”,而是荤下水、素烧饼一锅烩的“卤煮火烧”。更不用说还有按自己的重口味,添几勺韭菜花、酱豆腐的人。虽说“一锅烩”,但说话有俗有雅,上层下层有别,对话有浑有清,彼此不服不忿儿。
  装文的,把“片儿汤话”(形容没条理不顺的瞎扯)蔑称“胡同儿话”;守旧的,把带点文言的话笑称“戴帽子话”(意思是“狗戴帽子裝人”)。
  什么是“地道北京话”?成了“文俗各表”,你说你的,我说我的。
  说实在的,文人居家也住胡同儿,平头百姓也戴帽子。语重伤人,不厚道!彼此说话不但没法儿相融,甚至到了以说话判定文明和粗俗的标准。
  看到这儿,甭细琢磨都想得出来,几百年来,这么复杂的语言变化和积淀,这么众多的语言方式和表词说意,还想当“方言”总结?能说清楚就算您能耐。
  说话,是人与人交往交流的表现方式;说话,基于主、客双方的共同认知。说话这事儿可以是“言无定法”。

锢漏瓦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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