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秘密瓦利斯》文体分裂性再探

时间:2022-03-21 09:39:06 公文范文 来源:网友投稿

  摘要:《神圣秘密瓦利斯》(VALIS)是菲利普·K.迪克“瓦利斯三部曲”中的第一部。正如主人公的一体二人格所示,这部小说的文体分裂性始终存在。正是这种分裂性,让这部小说有了分析的价值。在迪克的作品中,经常能找到多种叙述类型与叙事技巧的痕迹。《瓦利斯》向读者展示了虚构作品与非虚构作品之间,作者的真实生活与作品之间的复杂关系。
  关键词:菲利普·K.迪克 VALIS 文体分裂
  美国科幻名家菲利普·K.迪克“瓦利斯三部曲”的第一部《神圣秘密瓦利斯》(VALIS),讲述了一体二人格的主人公肥特和第一人称叙述者菲尔,还有几个朋友寻求救赎、寻求救世主、寻求解答的故事,中间穿插了肥特的(也是作者迪克的)悲惨生活——妻离子散,自杀,被关进精神病院,还有肥特为了解释自己的超自然经历而书写的大部头注疏。“瓦利斯三部曲”是以高产著称的作者30年写作生涯中最后的作品。这部出版于1981年的小说自问世起,就使评论家陷入了如何定义小说文体的困扰中。
  《瓦利斯》的第一章完全是现实主义小说的风格;第二章一开头就出现了文体转换:肥特遭遇超自然事件,被包含信息的“粉红光芒”(肥特命名为“斑马”)击中。至此,读者面前分裂出三种可能的文体类型:1.《瓦利斯》是一部讲述疯人疯事的现实主义小说,带有娴熟的讽刺笔法与黑色幽默;2.《瓦利斯》是一部讲述“外星人接触”的传统科幻小说;3.《瓦利斯》是一部宗教科幻小说,劝人皈服。但是,如果说《瓦利斯》是宗教科幻小说,作者的笔法实在缺乏说服力。遇见“斑马”时,肥特正处于精神崩溃的过程中。按理,既然出现了“上帝”,有了超自然力量的干涉,肥特的“疯症”应该好转才是。可是,正相反,接下来在第四章,肥特实施了“惨烈自杀”,小说再次出现文体分裂:从宗教科幻小说,转向自传体的现实主义小说。
  这一次向现实主义文体的转换,开启了肥特生命中最黑暗的一段:妻离子散,自杀失败,还被关进了加州橙县的封闭式精神病院——成了一名实质上的囚犯。第四章提到了肥特在1974年2月至3月见到的异象:公元70年的古罗马神秘地重叠在1974年的加州之上。“当时,他在重叠的两个世界中发现了格式塔。这两个时空连续体有共同的格式塔,共同的元素:黑铁监狱。”所谓格式塔(Gestalt),也被称为“完形”,意思是指“动态的整体”,即对整体的认知。格式塔学派主张人脑的运作原理是整体的,“整体不同于其部件的总和”。譬如我们看到一本书,我们的直观反映并非形状、颜色等零碎的信息,大脑会凭借从前的经验,直接将此物鉴别为“书”。也就是说,公元70年的古罗马、1974年的加州、肥特所在的精神病院,可以统一识别为同一种东西:监狱。“监狱”一词很容易让人联想到20世纪70年代的美国,尼克松政府治下的对内高压。
  就在这段肥特生命中最黑暗的时期,出现了一个人——斯通医生。这位剑走偏锋的医生,用肥特能懂、能接受的语汇,跟肥特探讨他整天思考的宗教问题,以此治愈了肥特。第一步,斯通医生先解决了公元1974年与公元70年的重叠矛盾,他引用肥特自己的话:“照你所说,真正的时间在公元70年、罗马人毁灭神庙时,就停止了。那么,可以说,现在仍是罗马人的时代,罗马人仍然存在于此。”所以,现代加州不过是幻觉,是个梦,人类仍然受着罗马帝国——独裁政治力量的象征——的统治。对此,两个人格中的“疯狂者”肥特欣喜若狂:“肥特顿悟。斯通医生这话,正好解释了肥特为何会看到1974年的加州与古罗马时代重叠在一起。斯通医生解决了双重显影之谜。”另一方面,“清醒者”菲尔却不以为然,评论道:“负责治疗肥特疯症的精神病医生正式认可了肥特的幻觉。从此,肥特心中,对自己遇见上帝这事,再不会产生动摇。是斯通医生坚定了他的信念。”斯通医生治疗的第二步效果更佳:当肥特跟他谈起《拿戈玛第经集》(《拿戈玛第经集》是肥特自创体系的基石)的时候,斯通医生答道:“你肯定知道……你是权威么。”只凭这一句话,斯通医生重塑了肥特对自己的信心,修复了妻子携儿离家出走对肥特的精神打击,也修复了早先肥特因没能拯救格洛莉亚引发的精神崩溃。自然,在菲尔看来,此举仍然属于“认可肥特的幻觉”;但是,对苦苦寻求解答的肥特来说,虽然仍不清楚粉红光芒到底是谁/什么发出的,但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肯定了他,肯定了表面现实(即日常生活)之上还有超验之物存在。
  自此,小说再次出现了文体分裂:由现实主义小说,转向对超自然之物的追寻,对地外生命的追寻——即转向了科幻小说文体。然而,这次的转向同样危机重重:从精神病院出院后,肥特搬去和雪瑞·索尔维格同住。雪瑞此人,身患癌症,而且受到扭曲的自毁倾向驱动,她“根本不要健康,一心希望旧病复发。不仅如此,跟格洛莉亚一样,她还打算拉几个垫背的一块儿死,能拉多少算多少。”肥特跟雪瑞同住的决定,让小说的走向再次改变。肥特,一个被粉红光芒击中、受到“神启”之人,怎么会如此盲目,竟把自己跟雪瑞这位心灵扭曲、一心向死、拉人垫背的“敌基督”绑在一起?菲尔这段话中有一个没有问出口的问题:如果上帝确实是真善美,是生命,为何他接触过的人(肥特)会有意选择死亡呢?
  小说行文至此,一体二人格的“菲尔”和“肥特”之间的区分一直清清楚楚:肥特狂热、疯癫,拼命寻找答案,追寻跟他接触的超自然之物;菲尔则理性,冷静,常常一针见血,给肥特泼冷水。但是,第七章開始后,菲尔和肥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菲尔——或者说作者迪克——仿佛渐渐被肥特同化,理解了他寻找神秘的解答的行为,甚至开始抛开肥特,自己追寻其中的答案。
  第八章,菲尔对肥特口中的“斑马”究竟是谁/什么,提出了一个假说。菲尔认为,向肥特发射粉红光芒的不是上帝,而是肥特自己——确切地说,是未来某个时间点的肥特自己。这样一来,神秘的“斑马”就不再是超自然之物,成了“线性时间轴上肥特所有自我的总和。所有的自我层层叠合,成了一个超/泛时间自我,这个未来的自我不会死亡,回来拯救肥特。”仔细分析这一假说:首先,自我“层层叠合”,处于未来时间段;接着,这个“未来”的“叠合”自我,沿着线性时间轴逆流而上,回到过去,拯救过去的自己——这是典型的“时间旅行”科幻小说。也就是说,小说文体再度转换,从“宗教科幻小说”变为“时间旅行科幻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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