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有一种爱情像火山,爆发之前,谁都看不到蕴藏的暗涛汹涌,苏离的爱情就是这样。
苏离与马景的恋情太乏善可陈。两人前后脚进的公司,填履历时知道了彼此是老乡,都是家境一般,凡事靠自己,从最底层做起,还得匀出一份力气去支撑家庭。有着同样境遇的两个人惺惺相惜。
在公司年末的联欢会上,他们终于捅破了那层暧昧的窗户纸。苏离是当晚的女主持人,挽着乌黑的髻,着一条玫红色的裙,衬一张瓷白的脸,成为了舞台的焦点。即兴时段,台下有人起哄,苏离是安徽美女,来个黄梅调《夫妻双双把家还》。苏离有点为难:“我一个人没法儿唱。”同事便把马景推上台,一出黄梅调唱下来,他们成了公司人人皆知的情侣。
一度,苏离认为,这就是爱了,马景工作踏实、生活俭朴,最奢侈的就是拿到奖金后去喝一杯。无论是跟女客户吃工作餐,还是帮女同学修电脑,马景都会事先向苏离报备,这让苏离觉得安逸、宁静,她慢慢蜕化成爱情里一条安逸的蚕。
一个雨夜,马景拎着行李踉踉跄跄敲开苏离的家门,以房租到期借宿一晚为由留了下来。事后,马景不经意地说:“还是陆天明出的主意好,不然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你的人?”苏离陡然对陆天明多了一些鄙视。
陆天明是马景最好的哥们儿,他家世优越衣着光鲜,在一家4A广告公司任设计总监,每次开着本田来找马景时,不是跟前台小姐搭讪,就是跟公关部女职员调侃,苏离对他不屑一顾。
既然马景自诩是苏离的人,苏离就有必要提醒他注意与陆天明保持距离。马景摇摇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陆天明跟我是大学同学,他以前不这样,改变他的是初恋。
马景打开陆天明的博客,苏离看到一个千回百转的爱情故事,从此便开始留意起陆天明的点点滴滴。再跟马景约会时,她会故作随意地说:“叫上陆天明吧,人多热闹。”
这点小心思,在苏离心里不知不觉结成了茧。
2
爱情是在什么时候悄无声息老去的?是在她滔滔不绝地八卦时?还是他专注球赛时忽略了她潮湿的心情?谁也说不清。
每晚关注陆天明的博客,成了苏离的嗜好,而做这个得趁隔壁的马景响起鼾声之后。马景以合租人的名义堂而皇之住了进来,付了一半房租,缴了全部水电费、煤气费,殷勤地把地板擦得锃亮,琢磨着苏离脸上的阴晴喜怒来决定自己是留下来还是离开。
近段时间,苏离越是想平心静气地接纳马景,抚顺这种平淡的生活,整个人就越是敏感而易碎。发呆、走神、叹气,苏离很是厌恶这样的自己。
门铃响了,陆天明还带着酒气就给苏离送来一台取暖器。他一边组装取暖器一边淡淡地说:“马景在外地出差还记挂着你,巴巴地让我买了取暖器送来,嘱咐我一定给你装好。”此时门口的呼叫器在嚷:“苏离,快件到了,下楼来取。”苏离取了快件上楼时,脚步像灌了铅,一寸一寸都在挣扎。她渴望离陆天明近一些再近一些,又怕被烫着扎着,想逃。近情,原来情怯。
推开门,笔记本电脑前的陆天明抬起头,红着一双眼睛问:“天天去我博客匿名留言的,原来是你。”笔记本提示接受新邮件,陆天明拿鼠标随意一点,弹出的却是自己的博客,一切昭然若揭。苏离害躁了,冲陆天明发脾气:“你怎么随便偷看人家东西?”陆天明戏谑地笑了:“到底是谁在偷看?”
理屈词穷的苏离把陆天明往门外推,到了门口的陆天明突然回身,飓风般裹住了她,他喃喃道:“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遇到你?”苏离以为自己会拒绝这样强劲有力的臂弯。可她的手却背叛了她的心,只一次,一次,就好。
3
爱情说穿了,就是一个人丢,另一个人捡。
有了那样的一次,苏离觉得自己的心缩小得如同一个芥子,除了陆天明,谁也装不下了。
马景出差回来,提出要带苏离去见父母,苏离仓皇逃到女友家,给马景发了条短信:“我们分手吧,我跟你走不到爱情尽头。”她关机,不出门,冬眠一样,只有心事像冰封下的河水,哗啦啦地流淌。
马景通过别人把房子的钥匙还给了苏离,还给她捎来一句话:晚上注意关门关窗,查看水电煤气阀门,女孩子自己住,安全第一。这句话苏离听了何止百遍,每个夜晚马景都会这么交代一遍,然后在客厅开一盏小壁灯,保温一壶水。一切都是她触手可及的安全和温暖。苏离说好不哭的,眼泪到底还是淌了出来。
如同苏离所预期的那样,陆天明让她的日子有了不一样的鲜活。陆天明会在她被工作累得喘不气来时,在MSN上传给她一幅惟妙惟肖的漫画像;在她偶尔泛起对马景的歉疚时,带她去爬山……即使是简简单单的两两相对,陆天明也能把日子雕刻成一幅画。
4
这天是苏离的生日,陆天明又是红酒又是煎牛仔骨地张罗着,苏离却有些心不在焉。
这一夜,苏离睡得并不踏实,梦里的她像个迷路的孩子,总是找不到回家的路,急哭了,也醒了。她探出手去,陆天明已经不在,什么时候走的,她浑然不觉。
再一次,一个雾蒙蒙的冬夜,陆天明裹紧风衣走出小区,苏离围着围巾、戴了口罩不远不近跟着。
一前一后的两辆计程车驶进医院,11楼的特护病房门口,苏离隔着玻璃门看到,病床前的陆天明拿出一本童话书,声情并茂地朗读,病床上的女人睡得像個蜡人,连眼睫毛都没颤一下。
一个小时后,走出医院的陆天明错愕地看到一脸委屈的苏离,他拉着她走进一家快餐店,闷声闷气道:“躺在医院里的她就是我的初恋女友,因为被取消了学籍,加之我的离开,倍受打击的她从楼上跳了下去,虽然得救了,却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医生说我给她读童话时她的生命出现了唯一的异动现象,所以,我坚持到现在……”
没有第三者,只是一个有担当男人的善举仁心,苏离本该欣慰的,可她心头却没来由地一阵酸涩。
5
再两两相对时,苏离有了丝丝缕缕的走神,间或不经意地吐出像烟一样飘渺的叹息。陆天明的拥抱越是用力,苏离反而越想逃。
周末,苏离参加女友的生日宴,不知不觉喝多了。回到家倒头睡了会儿,陆天明打来好几个电话,苏离关了机。起身找水喝,黑洞洞的,撞到了茶几,摇一摇水壶是空的。
苏离裹着棉衣下楼去买苏打水,踉踉跄跄的步子连她自己都觉得难堪。一回头,发现有个鬼鬼祟祟的黑影跟着她,她疾走几步突然转身藏到角落,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手里的苏打水高高举起。
苏离朝冲过来的影子砸下水瓶,黑影一闪,继而捉住她的双手,她尖叫的同时黑影说:“是我,马景,我只想保护你,单身女人走夜路太危险。”苏离惊魂未定:“你怎么会在这儿?”
马景租的房子就在苏离对面,客厅斜对着她的卧室。屋子里随处都是方便面盒子,报纸杂志散乱一地,苏离一阵心酸,从前的马景能把一只鸡做出六盘菜,能把地板擦得像镜子,是她毁了他。
马景给苏离冲了杯柚子茶说:“对不起,我忍不住去关心你,你总是糊里糊涂,丢三落四的,我就想租个离你近点的住处,万一有个突发状况,还有我在。”
苏离胸口一阵阵绞痛,自己失去了最重要的珍宝,如今的她,已经配不起马景那晶莹如晨露般的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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