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为什么这么“冷血”?

时间:2022-03-19 09:45:38 公文范文 来源:网友投稿

  2019年3月,埃塞俄比亚航空一架波音737Max8飞机失事,有8名中国公民遇难。其中一人,是浙江万里学院一名22岁的女大学生。
  正常逻辑下,事件的走向应该是对遇难者表示无差别的哀悼,关注航空公司的管理与操作、所用机型的安全性,调查清楚失事原因,追究相关责任方的责任。
  然而在网络空间里,目光集聚在这名女大学生身上,她的微博被公布,照片被疯传。因其年轻、漂亮、家境殷实、生活优裕,遇难之后,辱骂、嘲讽与幸灾乐祸之声,竟淹没了哀怜之音。
  这又令人联想起2018年6月,甘肃庆阳一年轻女孩跳楼事件。女孩高三时曾被班主任猥亵,患上抑郁症。楼下一群无耻看客,持续嘲讽鼓噪,女孩最终一跃而下,只剩下救援人员在楼上号啕大哭。
  在这些特定的小时空里,一时竟感觉不到人的存在。一些“人”,体内的血都冷了,仍然在行走自如,传播人性的严冬。
  这些“人”,是怎么产生的呢?

无诉求的心理恐怖主义


  这样的事件,不是偶发的,它时常在社会的某个小范围里存在,只是唯有在这样具有公共性的场合下,才被看见。
  从此类事实中,可以提炼出几个共性:施暴者无目的性、以陌生人为攻击对象、对恶已经无意识。
  你会发现,它和我们熟悉的国际恐怖主义有很多表象上的相似之处。比如,对准陌生人、杀伤无辜者并自信可以逃避制裁。
  然而两者又有明显区别。
  恐怖主义表现为实体性的物理伤害,而“无耻看客”行为主要是无形的精神杀伤;恐怖主义有诉求,而“无耻看客”没有诉求;恐怖主义知道自己的行为是恶的,只是认定可以“以恶制恶”,而“无耻看客”对恶毫无自觉。
  综合相似与相异,我们可以把“无耻看客”概括为“无诉求的心理恐怖主义者”。
  无论是恐怖主义,还是无耻看客,都是历史的产物。
  恐怖主义源于怨恨,即某个经济、政治、文化利益或价值观的共同体,认为其共同体受到了不公平对待,而自身又缺乏正面对抗的能力,为了捍卫共同体,便催生了那些怯懦、血腥的攻击方式。
  个体的深刻的怨恨,也会产生“个体的恐怖主义”,比如时有发生的被称作“报复社会”的“火烧公交车”“公交车上持刀杀人”“在街头或医院持刀砍杀路人”等行为。他们认为自己受到了损害,诉求无人理会,精神陷入绝望,最终把原因归结于全社会,产生了同归于尽的决心。
  他们和在匿名的空间里以言语作恶者是不一样的,根本的区别就在于有没有怨恨。“无诉求的心理恐怖主义”与怨恨无关。
  以埃航遇难女生的遭遇为例,那些口出恶言、肆意侮辱者,与她素不相识无怨无仇。有人很习惯地把思考方向引向“仇富”,的确也有一些口出恶言者把底层的艰难和女生生活的优裕联系起来,似乎证实了“仇富”的真实存在,但这是思维简单并习惯于偷懒的结果。把“厌恶某个富人”说成“仇富”,根本不是一种“分析”,只是一种对现象无力思考,而换了一个描述的名词而已—就像把喝水“分析”为“给身体补充水分”一样。
  如果遭受苦难的是贫苦个体,同一个口出恶言者一样会用另一种说辞去侮辱他人。比如,我们深信,侮辱埃航遇难女生的,和庆阳跳楼女孩周边的无耻看客,本质上是一类人,但后者并不知道跳楼女孩是贫还是富,却表现出同样的行为。
现在出现了一种人,在独处的时候彻底丧失了共同体意识,这种现象,我们姑且称之为“共同体剥离”。

  “仇富”,只是人们在因果律上能够找到的唯一的能够自我说服的解释。
  然而,如果解释对象本身就不符合因果律呢?或者换句话说,我们习惯于相信事出有因,是因为考察的对象是人,但如果考察对象本身已经不符合人的定义了呢?
  这才触及了“无诉求的心理恐怖主义”产生的背景,有些“人”,已经虚有其表。
  人一定是社会性的存在,内嵌于规模不一的某个人类社群当中。然而现在出现了一种人,在独处的时候彻底丧失了共同体意识,这种现象,我们姑且称之为“共同体剥离”。
  “共同体剥离”,是“无诉求的心理恐怖主义”产生的必要条件。

孤身处孤岛


  边界清晰的共同体,是人类有史以来非常强韧的存在。
  原始时代的部落,封建时代的宗族,农业社会人口不流动背景下的地方熟人社会,以及现代国家形成过程中的民族主义,都是这一类共同体。
  这样的共同体让人们意识到,只有维系共同体,个体才能生存。而维系共同体的办法,就是每个人都对彼此担负责任。
  不担负责任的个体,是无法生存的。原始部落里容不下起破坏作用的人,游手好闲的人。一些称不上原始的少数族群,到20世纪也曾保留著对危害共同体利益者以私刑处死的传统。
  共同体越小,个体从共同体中剥离出来就越无法生存。即便在具有普遍主义特点的文明所覆盖的区域性共同体里—比如前现代的中国乡村,严厉的舆论监督也会让坏人不敢突破底线。共同体越小,人的道德意识就会越显性,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没有藏匿的条件。
  数百万年里,人类的发展正是在共同体的框架下展开的。罗素把它概括为对内的团结和对外的敌视,内外就是指共同体边界而言。
  没有内部的团结,就没有文明的发展;而没有对外的恐惧,团结则变得不必要,道德伦理就会丧失约束力。
  现代社会的运作,一个不变的倾向就是消解共同体边界,不断地扩展相互联系的规模。越来越多的小共同体消失,被整合进大共同体。当共同体扩大到超出其维系能力,相当于就不再存在共同体;无远弗届、无人不能的联系,也就相当于彼此之间再无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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