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欢愉与戏剧化变异

时间:2022-03-11 09:32:43 公文范文 来源:网友投稿

  时间:2017.6.14下午3点
  地点:中国人民大学人文楼二层会议室
  杨庆祥:各位老师,联合文学课这次特别请到了鲁敏。她最近出了一本我个人认为特别好的小说集——《荷尔蒙夜谈》,里面的故事很有趣,今天的讨论就主要围绕这本书。
  首先介绍一下今天出席活动的朋友。鲁敏,著名作家,今天的研讨对象。她旁边是乔叶,著名作家。然后是十月文艺出版社的韩敬群老师,章德宁老师、胡晓舟老师和陈玉成老师,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刘大先,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徐刚,中国人民大学梁鸿老师,中国青年政治学院陈华积老师,鲁迅文学院李蔚超老师,中国作协创研部李壮,中国人民大学赵天成博士,北京大学陈若谷博士,北京大学樊迎春博士,中国人民大学谢尚发博士,北京大学沈建阳博士。
  鲁敏:首先很高兴我这本《荷尔蒙夜谈》能够进入联合文学课堂的视野。作为写作者,我一直觉得有些尴尬的是,我似乎既不是新作家,也不是老作家,虽然也在跑动,但是从大的格局上看仿佛又是静止的。在我的这种写作状态之下,能夠有一本小说进入联合文学课堂,由各位老师和青年研究者阅读,我觉得挺温暖挺快慰的。
  我这本书是一月份在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的。每个作家出完书后有几个月的宣传周期。在宣传周期里,同行媒体会有一种互相帮助式的赞美与褒奖,这时候做的很多对话与讨论,都是比较正向的,好像要尽力把一本书的美好之处挖掘出来。那个阶段我经常谈的一些东西,跟大家简单交代一下。
  首先是主题的选定。出版社帮我这本书做的推广语是“直面肉身的出格之作”。通常我们会说,直面我们的情感或是理智,这是人类文明一直重视与声张的东西。而我这本书就是想抛开部分的理智和情感,集中探讨肉身本身的力量。这不是什么新鲜的主题,荷尔蒙也好,身体冲动也好,《红与黑》、《红楼梦》这些名著里面都有。我也会跟读者介绍,我的这十个小说里面,有六个是我道听途说来的真人真事。我特别欣赏与佩服这些真实故事里身体的力量。我以身体的主题创作小说的动力,就来自对身体的这种敬意。
  其次是对于素材的处理。我的灵感大都来源于日常生活。以前我喜欢写宽广缓慢的那种细节。但这本《荷尔蒙夜谈》已经不那么写了,小说的戏剧化倾向更明显。这次我有意地对这点作了夸张。当然大家会有不同的意见。有的人觉得戏剧性过分大了,或者说作家的权利过分强了,没有尊重生活本身的规则。但是我觉得尊重生活的规则与作家对素材作更多的调整,这是两种对文学的理解。
  第三点我想说的是,如何理解荷尔蒙?它其实不是简单的、单一的元素,不仅仅是性与色。其实我很想把荷尔蒙处理成一种故乡、原乡那样的东西。我总觉得它具有很大的包容性。它甚至是一种方法论和世界观,我们为什么不能把生存交付于身体,为什么一定要用头脑作判断。这好像也是我中年之后一种观念的变化。这些是我前期在新书推广时的一些想法,现在想想也不见得很对。到联合课堂来作这个讨论,我特别想冷静和客观地来自我反省,同时也想让各位同行帮我一起审看这本书。
  我自己还有三个方面的反省,也是我当前写作的一些困惑,分享给各位。
  第一个困惑就是我刚才提到的,宽广缓慢的日常生活,和尖锐动荡、戏剧化的文学要素,这两种文学风貌之间如何取舍?我这本书里面,《幼齿摇落》和《西天寺》是那种缓慢流淌式的,还是比较注重生活自身的规律的;但是像《三人二足》和《荷尔蒙夜谈》就能看出来,我像导演一样导着这些人在行动,虽然小说家有这个权利,但我自己也是有反省的。上次去上海思南做读书会,郜元宝老师就说读者觉得看了这个小说非常过瘾,满足了他们对故事的要求。但是从文学角度来看就觉得用力过多。
  第二个困惑就是关于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的问题。现实主义大家提得特别多,它的一切逻辑都是可感知的。现代主义就会稍微放淡一点,象征一点,或者作夸张和戏剧化的处理。我这本书里有几篇是这样的,像《大宴》可能写得特别夸张,反复把人物推到不可理喻的境界里去。我以前写的《不食》和《死迷藏》也是这样。这种现代主义的写法,会造成作者的自我期望和读者阅读感受之间的落差。我是想建一个可信任的内在逻辑,可是大部分读者还是倾向于用现实主义的逻辑来考察文本。虽然我们在读很多西方现代主义作品的时候,会相信作者的逻辑,但当我们自己在小说里建立这种现代主义风格的时候,读者似乎很难接受。
  还有第三个困惑,就是技术与文学感受之间的平衡。我已经写了很多年,技术比较成熟了,但是浑然天生的、那种很饱满的东西不是特别多。我承认我在技术方面是很用力的,当然我希望你们看不出来。实际上人到中年的时候,好像浑然天成的那种文学感还蛮难达到的。有时确实是技术推动着我在走,在这本书里面体现得比较明显。
  杨庆祥:郜元宝老师的观点我不太同意。我并不认为故事性和戏剧性是低端文学的特征。上次我去山西开会的时候,和宁肯对话,我们都认为现在对汪曾祺尤其是他后期的作品评价过高。而孙犁的一些东西,现在承认得不够。所以不能从这个角度去判定一个作品的优劣。现在最要命的问题就是我们在盲目地排斥读者,在一个所谓的纯文学圈子里想象一种高级文学。连读者都没有的文学怎么可能是高级文学呢,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所有的阅读都被那些更低级的作品填充了。
  韩敬群:鲁敏在我心目中是特别重要的作家。十月文艺出版社这些年陆续出版了一批中国70年代、80年代出生的作家非常重要的作品,鲁敏的《六人晚餐》现在也仍是这一代作家的长篇小说里非常重要的代表作。我一直在关注他们的写作,所以我对鲁敏的困惑还是蛮有体会的。我和鲁敏在两年之前关于她创作转型的思考有过交流,我也一直在旁边通过她的一些作品在观察,包括她今年即将推出的新长篇。
  《荷尔蒙夜谈》开头那篇写得非常好,我看到了鲁敏在困惑之中寻找她的创作突破的方向。我在《大宴》这篇里面已经看到了她的努力方向,包括《当我们谈起星座》里也有类似的努力。对一个作家,作为出版人的我始终会考虑她的实力和潜力,她的已然和未然。实力和潜力是什么意思呢?鲁敏是一个实力派作家,从她已然展现的,就可以说明她是中国“70后”中最优秀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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