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罕达盖

时间:2022-03-11 09:31:55 公文范文 来源:网友投稿

  一
  雪还在下。
  风发出“呜呜”的声音裹挟着雪花漫天飞舞。地上的雪也被风吹了起来,像一条条白色的龙四下里乱窜。风雪中站着一高一矮两个男人。他们的狗皮帽子上、军大衣的领子上,都挂满了厚厚的白霜。
  “喂,他们可是出来四天了,我记得没错的话。我在供销社门口还看见他们了,那个开车的小伙子还跟我打招呼了呢,我说他们还可能活着吗?”小个子男人问。
  “他们,他们一定是,在兜圈子,你看……”大个子在卡车前面踢着那些浮雪回头说道。两条深深的车辙在大个子脚下露了出来。他又走到不远处继续踢踩着那些雪,又找到一处印迹,“我猜他们一定是,找不到路了,在这里,兜圈子。”也许是风太大了,大个子转过头断断续续地说,好像呼吸都是件困难的事儿。
  “他们烧了轮胎想让人们注意到。”
  “没用的,这天,谁会走这条路,一定是,车子坏了,俩人困在了这里,没办法了。”
  “可他们去哪儿了?”
  “他们,一定是迷路啦,绕了一大圈儿回到车这里,最后没了体力和精气神儿,又想起烧轮胎,没用,就又走,鬼才知道他们向哪个方向走的呢,这雪,太大了,什么也看不见!”
  “我们该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走回去?”小个子问。
  一阵急风吹过来。大个子急忙转过身把后背让出来。他抬眼看着风雪,没有说话。他走到卡车底下,用斧子不断地砸着那条防滑链的锁。锁被砸开了。他依次解下两条防滑链,把它们扛在肩上,倾斜着身子向停在不远处的另一辆大卡车走去。
  “你还真有两下子,我怎么没想到?”小个子紧跟在后面说。
  “离这里,最近的就是,诺尔诺干防火站,没有这白毛风的天也要走两三个小时,他们早就迷了路,要不也不至于放火烧轮胎,我看没用了!”大个子头也不回地说。
  “我说,你也是老司机了,怎么也会把車开到雪坑里去?是不是我们也要像那两个老客一样困在这儿?喂,你说这俩链子能救咱们吗?我问你,咱们出来的时候怎么没想起也带上两条?”
  “……”
  “你倒是回句话呀,说句话能死吗?你这么年轻,就这么坏的脾气,要么没有姑娘看上你!”小个子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不停地喘着粗气。
  两个人来到卡车前。
  八九个初中生模样的孩子从车窗里看着他们,露出焦虑的神情。
  大个子把防滑链扔在雪地里,艰难地爬上后车厢,扔下来两把铁锹。两个人一边一个挖着车轮下的积雪。雪被清掉,大个子趴在雪地上,一阵阵风卷着雪龙不断地向他袭来。他抓着防滑链一圈圈地缠绕在轮胎上,又用斧头背面使劲地向里面砸,防滑链和轮胎咬合得更紧了。
  “这是他妈的什么鬼天气!”小个子咒骂着。
  “你别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唠叨上,要是真的走回去,你没了劲儿,别说我不管你这个副局长。”大个子喊道。
  说完大个子爬上车,把车子发动。发动机像一只怪兽,发出呜呜的悲鸣。防滑链起作用了,“咯噔咯噔”地响着。他把车闷住,尽可能地不让车轮转速太快。猛地,车子一下子冲出了雪坑。驾驶室里的孩子们欢呼着。
  大卡车颠簸几下后终于停稳了。
  小个子跑到卡车前面伸手拦住车喊着:“喂,我们掉头吧,不能再去罕达盖了,太危险了。”
  大个子摇下车窗探出头来问:“那这些孩子们怎么办?不是你非得要搭这趟车的吗?怎么变卦啦?”
  “我哪知道你会把车开到沟里去,我说,现在咱们就掉头回去,让孩子们住到招待所,等罕达盖那边的车来接。”
  “不是说罕达盖林场派了两次车都没有走过来吗?”
  “那就等开春,反正我不想走了。”小个子说。
  大个子回头看着那几个孩子,孩子们沉默不语。坐在副驾驶的那个女孩子咬着下嘴唇,眼睛里浸着泪水,“那她怎么办!”你想让她妈妈临死前都看不上女儿一眼吗?”
  小个子忽地就不说话了。
  “你,到底跟不跟我们走,我告诉你,要回去你就自己走回去。”说着大个子摇起车窗。
  小个子拉开驾驶室的后门,对那两个和女孩子们挤在一起的男生说,“你们两个臭小子给我下来,我们还回到车厢上面去,你们给我记着,是男人就要像个男人样儿。”
  两个男生顺从地从后排跳下来,跟着小个子上了后车厢。小个子把棉布帐篷整理好,让两个男孩子钻进去,然后他拍了拍车顶大声冲着前面喊:“我告诉你武金河,你要是把我冻死在这片草原上,就别再想拿工资了。”
  大个子按了两声车喇叭,车子一起一伏地再次驶进风雪中。
  当车子走到一个岔口,大个子看见两排大车的轮胎印向右侧伸了过去,隐没在远远的山林间。看样子刚过去不久。
  “该死!真他妈地该死。”大个子骂着,孩子们害怕得不敢出声。
  “这是谁胆子这么大!不要命了吗?活该!妈的,怎么让我看见了,混蛋!”大个子继续骂着,并且放慢了速度。
  “看,场部到了,我看到五星红旗了!我们到家啦!”一个孩子突然喊道。就在大卡车的前方,罕达盖林场场部上面的五星红旗随风飘扬。
  二
  这一幕像演电影一样在武金河的脑海里再次重播。
  1983年年底的那场雪太大了!即使今天,躺在病床上的武金河回想起那场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雪仍心有余悸。红花尔基镇几乎被雪淹没。三天大雪过后老天爷仍没放过这里。天始终阴着,镇子上空是厚厚的铅色的云层,给人一种要窒息的感觉。即使不下雪,也刮着没完没了的白毛风。附近牧民的牛棚羊圈好多都被暴雪压垮,羊又赶不出去,就有人开始贱卖。外地的老客们雇车来买羊,一时间在这暴风雪笼罩的小镇,着实热闹了个把月。
  人们每天出来清雪,家家户户的院子、公路小路的两边,堆起一道道雪墙,人们出行像走在雪的迷宫里一样。那年以后,如今68岁的他再也没见过那么大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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