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王族,甘肃天水人,1991年入伍西藏阿里军分区,2002年转业。现居乌鲁木齐。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七届高研班学员。出版散文集、长篇散文、长篇小说等多部。曾获解放军文艺奖、《中国作家》大红鹰文学奖、新疆青年创作奖、冰心散文奖、在场主义散文奖、林语堂散文奖等奖项。有作品被翻译成英、俄、韩等文字在海外发表和出版。
一股难闻的味道弥漫进了托科村。
几天后,人们终于知道,这股味道是下小狼崽的母狼散发出的。有一年母狼下小狼崽时,空气中曾弥漫过这股味道,后来再也没有出现过,似乎母狼分娩后都躲了起来。今年,空气中弥漫着这么浓的味道,说明有很多母狼在下小狼崽。夏天,人们早已习以为常。在这个季节,托科人最关心的是草,草长出叶子,就可以赶着牛羊进入齐里克牧场。
那股味道很难闻,所有托科人都皱着眉头,用手捂着鼻子匆匆出門去办事,完毕后又匆匆回家。
这些天,达尔汗一直在琢磨那只白鬃狼。白鬃狼被爆炸声驱赶到托科,并在他家栅栏下出现过一次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他断定它因为快要分娩,终于停止奔波,卧在了某个洞穴中。停止的雨湿一天,落下的雪积一冬。白鬃狼不走动,便不会有麻烦。而这股难闻的味道,一定有从白鬃狼身上散出的。想到这里,达尔汗卷了一根莫合烟,点燃后慢慢抽着,觉得滋味很好。
老马和打狼队员很兴奋,一定有很多母狼被那巨大的爆炸声驱赶到了托科附近,所以才把味道传进了村里。老马想出去寻找白鬃狼,但村里人对老马说,公狼的食在山上的山上,母狼的窝在洞里的洞里,你别白费工夫,哪怕现在所有的狼都在托科一带,但它们隐藏的本事大得很,你找不到它们。
老马叹息一声,遂打消念头。
因为这股味道,村里人一脸轻松,他们知道这时候人找不到狼,狼也不会侵害牛羊。母狼生下小狼崽后,因为要吃东西,公狼便每天外出觅食,小狼崽只能吃老鼠、兔子和野鸡等小动物,所以公狼不会接近牧民的羊群。这个时候,是人不见狼,狼不吃羊的安全期。
村里人对达尔汗说:“这股味道难闻是难闻,但却是福,这时候的狼不会出来。”
达尔汗点头称是。
村里人又问他:“这股难闻的味道散尽后,还会出现什么?”
达尔汗回答:“狼就出来开始活动了。”
狼出来活动,羊的麻烦就来了。羊的麻烦来了,人的麻烦也就来了。村里人觉得还不如闻这股难闻的味道呢。这股味道只是让鼻子受罪,但是狼来了人的心会受罪。
母狼生小狼的味道弥漫过来后,达尔汗觉得有一团像雾一样的东西包围了他。蒙住双眼的黑布能取下,侵袭内心的迷惑难打消。
几天后,那股难闻的味道浓了起来,托科的人变得更紧张。
村里人问达尔汗:“为什么这难闻的味道越来越浓了?”
达尔汗说:“母狼开始下小狼崽了。”
村里人问:“母狼下小狼崽,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达尔汗说:“前后半个月左右吧。”
半个月时间不长,所有的人都能等。人们正在作进齐里克牧场的准备,这半个月时间一晃就会过去。人们说到母狼时,总是议论纷纷,你生你的小狼,我做我的事情,咱们互不干涉。人们在这些天都很忙,毡房、床铺、餐具、桌椅乃至柴米油盐,都要一一备齐,才能在齐里克牧场顺利度过几个月的放牧时光。
这时候,只有打狼队员在闲转。
牧民们与打狼队员聊起母狼下小狼崽的事情,村里人问他们:“母狼下完小狼崽后,要不了多久就会走动,而且因为小狼崽要吃东西,会更疯狂地祸害羊,你们有没有好办法打它们?”
打狼队员回答:“以前没见过母狼,我们有什么好办法呢?”
村里人说:“母狼下完小狼崽,比别的狼更难打。”
打狼队员无奈地说:“我们上山到托科来这么久了,虽然人人都说今年狼多,但我们却没有见过几只。照这样下去,也许到了冬天我们下山时,也见不到母狼呢。”
村里人很失望,说:“你们是打狼队员,却这样想,太不应该了,让我们怎样在牧场上放心地放羊呢?”
打狼队员一脸茫然:“我们拿狼没办法。”
村里人很不解,狼如此之多,如此之猖獗,打狼队员却不知道该怎样去打狼,真是不可思议。他们好不容易盼来打狼队,但打狼队员却含含糊糊,就像早晨的太阳在山顶上只露出一半,另一半却并不打算露出来,让人干着急。
村里人失望了,不再对打狼队抱任何希望,他们要趁着母狼下小狼的时节,赶着牛羊进入齐里克牧场。一个多月前,达尔汗说过,母狼下小狼时无暇顾及别的事情,是进入牧场的最佳时机。后来老马从热汗嘴里套出了这番话,所以老马知道了这件事。老马这些天在等待,他打算跟随村里人进入齐里克牧场。羊的蹄子在牧场上,但影子在狼心里。羊进了齐里克牧场,狼一定会跟过去。所以,真正打狼的机会在齐里克牧场。这样一想,老马又兴奋起来,前两个月没有打死白鬃狼,就当是热身,才进入春天嘛,有时间打它们,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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