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真正的西部》是山姆·谢泼德所写的一部带有浓厚存在主义色彩的家庭戏剧。通过兄弟之间的矛盾冲突,揭示了人生的无常与荒诞。剧中父亲虽未出场,但发挥了重要作用。本文认为,首先,父亲形象是一条连续不断的线索,将整出戏剧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其次,父亲就是“真正的西部”,他的追求自由与不负责任的双重性格对兄弟二人的人生产生了根本影响,并导致二人性格发生互换。兄弟二人对父亲态度的变化则说明西部神话在普通美国人心目中的幻灭,加深了本剧的悲剧意义。
关键词:《真正的西部》 父亲形象 双重性格 荒谬
《真正的西部》是美国当代著名剧作家萨姆·谢泼德(Sam Shepard)所创作的“家庭三部曲”之一,具有明显的存在主义风格,自1981年初次上演以来颇受好评。该剧在结构和布局上对谢泼德早期戏剧作品有重大突破,因为其早期作品大都貌似率性而为,草草收场,缺乏稳定性,而《真正的西部》结构严谨,脉络清晰。从主题意义方面来讲,《真正的西部》沿袭了谢泼德一贯的追求,即反映“美国梦的破灭、美国民族神话的衰亡、美国民众生活的日益机械化、寻根、家庭纠纷等”(Gilman,2005)。诚然,剧中哥哥李(Lee)和弟弟奥斯汀(Austin)兄弟二人的遭遇很好地诠释了上述戏剧主题,然而剧中的父亲——这一虽不在场却又贯穿始终、容易让人忽略的形象——对本剧上述主题意义的建构发挥了不可或缺的作用,甚至可以说,父亲是《真正的西部》中最重要的人物,他构成了整部戏剧得以存在和发展的基石,甚至可以说,父亲就是“真正的西部”。
一、谢泼德的艺术观与父亲形象的塑造
《真正的西部》中的父亲实际上是作为一个负面形象被展现出来的,他酗酒成性,抛妻弃子,只身一人去美国西部的沙漠中流浪。这种不负责任的流浪汉形象是二战后美国“垮掉的一代”的真实写照,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美国文学作品中得以充分反映,如杰克·克鲁亚克的《在路上》一书中众多落拓不羁的青年男女,他们拒绝承担任何社会义务,以浪迹天涯为乐,总在寻求绝对自由,如纵欲、吸毒、沉沦。剧作家谢泼德的父亲恰好是这个队伍中的一员,据谢泼德在访谈和回忆中透露,虽然他的父亲受过良好的教育,曾是二战时期的飞行员,但喜欢喝酒,喝醉后经常与儿子爆发冲突,并时不时地离家出走,跑到沙漠中流浪(Kane,2002)。显而易见,《真正的西部》的父亲就是以谢泼德的父亲为模板克隆而来,两人的脾性相似、遭遇雷同,与儿子处在一种既对立又理解的微妙关系中。
山姆·谢泼德将自己的父亲几乎原封不动地写入剧本、搬上舞台,他的这种做法是其文学创作观念的体现。谢泼德主张按照生活本来的面目来表现生活,不进行任何艺术加工,反对在戏剧中加入任何“戏剧性”情节。他的创作观深受当时风头强劲的存在主义思潮的影响,集中表现生活中的荒诞不经与空虚无聊。他的戏剧杂乱无章,充满了以前人们认为不应在戏剧中出现的活力和行动,因此显得更为活泼生动、灵活多变(Gilman,2005)。可见,谢泼德戏剧的上述特色正是对生活真实面目的反映,因为生活本身就是一种自然存在,既缺乏组织条理,又让人无法预测。
在这种文学创作观的指导下,谢泼德以自己的父亲为基础,在《真正的西部》中间接地呈现了一个20世纪六七十年代美国社会中常见的已婚男子形象。此外,该剧中的一个细节也很好地诠释了作者的创作观:哥哥李之所以能从制片人萨尔那里抢到写剧本的工作,是因为他说自己能写一部真正的西部戏剧,即完全基于自己在西部荒漠中的生活经历,没有虚构、没有经过艺术加工的西部戏剧。
综上所述,在谢泼德笔下,艺术与生活的关系异常密切,生活就是一场戏,他的戏剧既是艺术作品,又是“真实的”世界,但归根结底,是将真实的世界“表演”给读者和观众看。
二、父亲形象与戏剧结构
如同《等待戈多》中的戈多一样,《真正的西部》中的父亲也是一位虽然缺席却又让戏剧人物“等待”,甚至“期待”的角色,正是这位未曾登场的父亲形象贯穿全剧始终,使得该剧结构严谨,前后呼应,同时又化身兄弟二人的精神寄托。在作者的操控下,父亲的形象并不是一下子跃人读者眼中,而是随着剧情的发展,一点一滴地在其他人物的对话中被揭示在读者面前的。戏剧一开始,奥斯汀在母亲的房子里写剧本,阔别五年之久的李突然闯了进来,两人刚交谈了几句就提到了父亲,为读者呈现出父亲的大概轮廓。通过对话读者得知,父亲独自一人在西部沙漠中生活,哥哥或弟弟有时会去看望父亲,至于父亲究竟住在何处、在做什么,这一系列的问题随着剧情的深入而逐渐被披露。到了第四场,当兄弟二人谈论写剧本能挣大钱时,他们又一次提到了父亲,想在有钱后“把老头子弄回来”,让他过上安定富足的生活。故事发展到第六场,李宣称有一个“真正的西部故事”而赢得了制片人的青睐,从而将写剧本的生意从弟弟手中抢了过来。在三人的对话中,读者对父亲的了解又有所加深:
奥斯汀:(朝着制片人萨尔)他和你讲了我父亲的什么事情?
萨尔:呃,你父亲很穷,需要钱。
李:是的,他确实需要钱。
(奥斯汀摇了摇头,盯着他们两个)
奥斯汀:(朝着李)你做这个小生意是为了老头子?做慈善吗?是的吗?
萨尔:这可是笔大钱,奥斯汀。
奥斯汀:(朝着李)我给过他钱!我已经给他了,你知道的。他全用来喝酒了!{1}
故事發展到这里,读者才知道原来父亲是一个酗酒成性的人,把儿子接济他的钱全都用来买酒喝。此时,读者已能隐约猜测到父亲之所以离家出走在沙漠流浪很有可能与酗酒有关。自从提到父亲酗酒这个细节之后,兄弟二人,特别是弟弟,对父亲的感情逐渐起了变化,弥漫在戏剧前半段的父子亲情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父亲的嫌弃。
父亲虽未出现在舞台上,但他从头到尾始终存在,对戏剧的转折,特别是哥哥弟弟互换性格产生了重要作用。他的放荡不羁与不负责任促成了两个儿子先后酗酒盗窃,并引发了戏剧末尾弟弟决定离家去沙漠流浪。可见,父亲作为一条永远存在的线索,让本剧结构严谨、衔接紧密,是一个重要的结构性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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