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了。
站在灞河岸边,凝视涛涛河水,情也悠悠,思也悠悠,情和思也都染上了黄昏的柔和,草木的寂寂。
在旷野的孤寂中,沐浴清凉的暮色,长久地呼吸着从山那边飘来的芳香,寻一块青石,独自坐下,轻轻地伤感那一份辉煌跌落谷底。
在很多时候,渴望走出情的羁绊,一个人在无声无寂的落叶中行走,在水的沉默,山的寂静中冥想,在高朋满座喧闹后的孤独里,领略那独处的妙处,此时方知:沉默是金。
青年时古城求学,寒暑往返,沿途看到满目汉墓唐陵,都被历史的风风雨雨侵蚀得斑斑驳驳,疲惫不堪。陡然间吟起杜牧《阿房宫赋》中的句子,想那皇家的气派,皇家的奢侈,一夜间“广厦万间都做了土”,便不由得佩服起那位安葬在故乡的武则天,这位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她的身后,是那四面空空的无字碑,默默地站立在蜿蜒的的梁山半腰上,让“己之功过,留后人评说”。武则天不愧是聪明的智者。其实,在生命和历史的进程中,一切文字的评说,一切语言的表。是那样的苍白与无济,而那一份超然与洒脱,竟也是沉默。
少年时在县城上学,因为家境贫寒,又土里土气,面对前后左右色彩耀人的城里子弟,便自觉“有碍瞻观”,那里还敢让心和心交流,让意和意融和。把悄然的讥笑装进口袋,把鄙夷的目光尽收眼底。在教室的后边寻一座位,在同学们漫天的欢呼声中,觅一片夏日的浓荫,寻一份秋天的沉默。好在由此竟也多出常人数倍的时间,成绩却也渐渐地好起来。及至高考,竟也榜上有名。想从此,我也将走进城市,走进高楼。看云,云含情,看鸟,鸟婉啭。把一腔的兴奋与激动藏进心底。独坐小河边,细细回味,才知命运非天定,沉默是真金。
参加工作,走上社会,虽然头发也有香味也能卷曲发着亮光,虽然裤腿不再起皱,不再打包,虽然脖子吃力地系上领带,打着花结,毕竟是乡音难改啊,那满口的醋溜普通话儿,让我难过让朋友伤心,因此也让我失去了许多登台表演下台结交朋友的机会,便也由此沉默下来,去听,去想,少了许锋芒,多了许潇洒。风流不在谈锋胜,袖手无言味最长。在朋友们阔论时,沏一壶茶,散几根烟卷,静静地作一名听众,其情也盈盈,其乐也融融。
沉默是金。第一个说出这句话的想必是位哲人。沉默是承受,是宽容,是升华,是强者受挫后奋发的思索,是弱者懊丧时力量的积蓄。
不如意的日子里,总爱去看山的静穆,看松的伟岸,看草的翠绿。从大自然的那份澄明里,领略那种冷静与超然。
“沉默是金亮似铁”,我又想起这首歌。只要这种沉默不是消极,不是颓废,不是无原则的老好人主义,不是为了已之功利的闭口缄默,那么,即使略带淡淡地忧伤,流着咸咸的眼泪,沉默也是一片暖意,一种坚毅,一份超然。
沉默是金……我唱,在这暮霭沉沉的灞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