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骃社会的伦理问题

时间:2022-03-09 09:38:01 公文范文 来源:网友投稿

  摘要:学界对于慧骃是否是人类效仿的榜样长期存在争议,本文拟从伦理学角度入手,通过文本细读的方式,对文中末尾慧骃主人和栗色小马对待格列佛的两处异常伦理细节进行分析,认为斯威夫特通过刻意制造的叙述不一致性而对慧骃社会伦理秩序进行了置疑和否定,从而对文中的核心问题得出回答:慧骃的社会不是斯威夫特所认定的完美榜样。
  关键词:慧骃;伦理社会;不一致性
  《慧骃国游记》是《格列佛游记》的第四卷,是本书最为重要,也是学者们争议最大的一卷。在本卷中,具有非凡智慧的马——慧骃,建立了一个乌托邦式社会。在这个社会中,慧骃们一切以理性为准绳,崇尚友谊和仁慈,整个国家平和安宁,慧骃们丰衣足食,安居乐业。格列佛对慧骃的极度推崇,导致其在回家后拒绝融入人类社会,成为一名“恨世者”。格列佛的态度引起了诸多评论家的探讨:慧骃是否是值得人类效仿的榜样?慧骃社会是否是斯威夫特心目中的理想社会?作为此书的中心问题,学术界的争论从本书刊发日起便从未停歇。
  评论大致可分为三种,一种认为慧骃是理想社会的化身,人类应当在此完美模范冲击下,深刻反省自身的恶行和缺陷①;第二种则认为慧骃冷酷无情的理性不可能成为人类效仿的榜样,它们也是作者讽刺的对象②;最后一种则反对前两种观点的两极化倾向,认为作者在嘲讽人性的同时,认为慧骃社会虽然不算完美,但是也值得人们认真对待和反思③。
  学界的激烈争论体现了学者们对于“什么才是理想社会?”这一哲学中经典命题的关切。从这些不同的答案来看,作者特有的隐喻讽刺式写作使作品的最终意义成为评论家们难以解码的难题。然而,虽然学者们的见解各有见地,切入问题的角度也各有不同,从伦理学角度对慧骃国进行分析的评论文章却寥寥无几。本文拟从伦理学角度入手,从评论界对慧骃社会的伦理争议出发,通过文本细读的方式,对文中末尾慧骃对待格列佛的两处异常细节进行分析,以透视慧骃的生活是否是斯威夫特所认定的“幸福生活”,以期对此卷的核心问题作出建设性回答。
  一、慧骃社会的伦理问题
  第四卷中对慧骃社会的描述并不多,仅在第八章一半篇幅有简略的描写,其余零散见于其他章节。从伦理学来看,学者们所关注的争议问题集中在慧骃情感上异于人类的“博爱”或“无私”上。这一伦理特点直接来源于慧骃的两大美德:“友谊和仁慈”,“这两种美德不限于个别的‘慧骃’”(斯威夫特,2010:210),而是遍及整个种族的慧骃成员。从描述上看,这一情感特点表现在慧骃社会的各个方面。
  在慧骃的婚姻方面,这种无私体现在夫妻私密情感的缺失上。当“母‘慧骃’生下一对子女后就不再跟自己的配偶同居了,除非出什么意外其中的一个孩子夭折”(斯威夫特,2010:211),如果别的慧骃家的孩子夭折了而妻子又丧失了生育能力,那么“其他某一对夫妇就会将自己的一个孩子送给它,然后它们再同居,一直到母的怀孕为止。”这里很明显,它们的结合是为了慧骃整个社会繁殖出优秀的、符合标准的后代,至于特别针对某个慧骃成员的情感,慧骃们是没有的。“夫妇俩像对待它们碰到的所有同类一样,互相友爱 互相关心着过一辈子,没有嫉妒,没有溺爱,不吵架,舒心满意。”(斯威夫特,2010:211)
  在抚育孩子方面,慧骃们也表现出绝对的博爱和不偏不倚,甚至对于自己的子女也与其他孩子全无分别:“它们不溺爱小马,教育子女全以理性为准绳。我就曾经看到,我的主人爱抚邻居家的孩子跟爱抚它自己的孩子没有两样。”这种不偏爱还体现在慧骃社会对于男女教育的公平性上:“我的主人认为我们除了家务管理方面的一些功课外,对女子的教育和对男子的教育不一样,实在太荒唐了。”(斯威夫特,2010:211)这里可以看出,慧骃们对于男女几乎是一视同仁的。
  在物资分配方面的绝对公正最能体现出慧骃这一“无私”的伦理特性。这种公正性通过每四年一次召开的全国代表大会得到充分体现:“会上它们要了解各地区的情况,它们的干草、燕麦、母牛‘野胡’是富足有余还是短缺不足。无论哪里缺少什么,大家一致同意全体捐助,马上就供应那个地方所缺少的物资”(斯威夫特,2010:212)。令人惊异的是,大会要调整的不仅仅是一般应用类物资,还包括慧骃的后代:“比方说,一个‘慧骃’有两个男孩子,就可以同有两个女孩子的‘慧骃’交换一个;如果有孩子出事故死亡了,而母亲又已过了生育的年龄,大家就来决定哪家再生一个来补偿这一缺损”(斯威夫特,2010:212)。
  这些与人类社会大不相同的慧骃伦理结构是由与人类相异的道德伦理基础和思想认知所构成,那就是对理性的完全遵从:“它们的伟大准则就是培养理性,一切都受理性支配。”(斯威夫特,2010:210)据第四卷所言,理性是制定,维系慧骃社会伦理秩序的绝对标准,确保慧骃世代能在有限的土地(慧骃岛)和资源中繁衍出固定数目的优秀后代。在理性的绝对主导下,人类的“家庭”概念中所包含的排他性情感和自我血脉的延续性繁衍在慧骃家庭中是没有的。
  在批评慧骃的学者看来,这是与机器人毫无二致,如奥威尔便认为“它们没有爱情、友谊、好奇、害怕、悲痛”,甚至认为“它们的目标是在保持肉体存活的同时,尽可能像一具尸体那样生活”,因为“支配它们的‘理性’实际上是对死亡的渴望”(Orwell,1946)。然而,另一派著名学者舍伯恩则针锋相对认为慧骃并非毫无情感,它们生活在“(由理性主导的)自控宁静”中,它们之间不存在的是“钟爱(fondness)”,而是博爱:“(对全族的)关爱与喜爱都是情感特征”(Sherburn,94)。实际上,慧骃的情感的确像控制在某个特定范围内才得到表现。然而,事实是这样吗?
  二、被压抑的情感
  之前两派学者在对慧骃的理性和情感进行解读时,均未充分注意到第十章中的两个与慧骃理性主导特质相异的细节。当慧骃主人通知格列佛他将被驱逐时,主人明显觉得为难:“它面有难色,不知道怎么开口对我说它要说的话。”(斯威夫特,2010:219)而且“附近的‘慧骃’每天都来催促它遵照执行代表大会的劝告,它也不能往下拖了。”(斯威夫特,2010:220)这里,慧骃主人表现的并不像其他慧骃那样认为格列佛有害:“我(格列佛)可能除了那些动物天生的邪恶品性外,还有几分理性,这就要担心,我可能会引诱‘野胡’们跑到这个国家的森林或者山区,到了夜里再带着它们成群结队来残害’慧骃’的家畜,因为我们不爱劳动,生性贪婪。”(斯威夫特,2010:220)相反,它竟然说:“就它自己来讲,是很愿意留下我来一辈子给它做事的。”(斯威夫特,2010:220)格列佛的警卫栗色小马的表现,更是表现出与理性截然不同的一面。它不仅表现出对格列佛这一野胡的亲近:“我(格列佛)知道它对我是很亲切的。”(斯威夫特,2010:221),而且當格列佛离开时,“我还不时听到那匹栗色小马在喊(它一直是爱我的):……‘多保重,温顺的野胡’”(斯威夫特,2010:223)。注意,作者在这里使用了“爱(love)”这一词,这是极其异乎寻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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