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乐岩谷地可能是全岛风景最美的地方”,专钻深山穷谷对几十个黎苗村寨进行人类学考察的史图博博士,绿水青山习以为常,唯独对“新乐岩”美景给出异常高分。在牙格附近,他再次惊叹“这一带山谷的景色极其美丽”。
更奇的是,从“新乐岩”到“牙格”这五六个村,就像从天而降的阿凡达,惊鸿一瞥之后,再也不见蛛丝马迹了,今人三次“重走”,亦不得其门而入。这段山谷,到底有多漂亮?在旅游秘境不断受热捧的今天,能否终将重现于世?
最难追溯的一段
1931年和1932年,德国学者史图博教授两次深入五指山腹地进行考察研究,成为对黎族进行人类学田野作业的第一人。由于近现代中国和黎族社会发生了巨大变化,史图博的经历早就不可复制,他的学术成果已成不可替代的经典。为了纪念和深入研究他,2013年3月,海南知名学者与德国摄影家用10天之久联合启动了首次“重走史图博之路”。随后,2014年2月、2017年6月,岛内外相当级别的多名专家,先后两次“重走”考察,媒体也同步形成报道热点。
从公开报道看这几次“重走”,点线过于概略,大有挖掘空间。
虽然仅仅过了85年,史氏著作中记述相对清晰完备的路径,很多就难于辨认。他考察过的四十五六个村寨,“重走”报道涉及的不足10个,其中还不乏值得商榷者。
笔者对黎峒历史深感兴趣,自然包括史图博,首先是对他的行踪追寻。史图博通过田野作业,对当时黎族生活形态、社会形态和意识形态丰富记述的意义,怎么估计都不为过。最近三个月,我逐一考据了书中记述的绝大部分村寨,并尽可能实地勘察,试图将行踪线路厘清,可以说,这也是个人的“重走”吧。
行踪最难追寻的一段,或许算东方市、昌江县之间的南尧河(时称大歧河)流域。此段地势本就崎岖,极为闭塞,居民点改名易址的不少,加上下游低地河坝区多被大广坝水库淹没,产生连片移民;上游贫瘠处,同样在解放后为改善民生、保护天然林出现移民之举;剩下中游即“大歧黎”聚居处,老通道亦已截断。所以总的来看,是一片扑朔迷离。
我将史图博考察路线分为四个地理单元,南尧河流域属于第三单元。本文介绍其中的一半,即中下游路线,按照史氏记述的顺序,包括新乐岩、古鹿、加配、布东、牙格五个村寨。严格地说,新乐岩村不在南尧河流域,但是地理紧邻,为论述方便也放在本单元。
史氏对这些村寨,颇有生动记载,第一个村就是令他大为惊艳的新乐岩。可惜当代地图中,这一带居民点已极难寻到蛛丝马迹了。
海南的三次“重走”,对这五个村寨基本没涉及,唯一提及的是“牙格”,认为相当于“牙迫”村。但很遗憾,我发现的史料证明并非如此。
新乐岩村
8月11日,从七叉来到新乐岩村,这个村子位于金齿岭的南麓,是在金齿岭险阻而裸露的岩石壁所形成的布满岩石的森林夹谷中。此地只有少数侾黎居民,他们住在建筑于椰子树和香蕉树之间的简单的小房子里,新乐岩谷地可能是全岛风景最美的地方。(17页——本文史图博著作页码,均指2001年海南翻印的1964年中科院广东民族研究所编印之《海南岛民族志》页码,下文不另加注。)
在卫星地图细分析,这个新乐岩,极可能在俄贤岭山谷的谷口,即今日保眉、俄贤诸村以西。但要缜密证明,尚需更直接的史料。
实地考察俄贤峒,唯一的进入通道也挺险。七弯八拐一段山峡之后,方向感早已迷失,终于在右侧显露出水面,下车前往,立即就被眼前的美景镇住了。
完全没意识到,这就是与困惑多时的“新乐岩村”故址猝然相遇。这个曾经“山似青螺髻,水如碧玉簪”的谷地,虽然大半被库水淹没,但几座露出的“青螺髻”依然令人惊艳!十余天之后,当以充分材料完成后期案头考据,才最终确认是它。尽管其位置,与实地考察之前我的推断几无差别。
破解迷局,首先靠详细占有材料。除了审读相关记述外,我设法找到两份历史地图。一份是史图博行走后三年,即1937年测绘的两张相关位置地形图(下简称民国地图),另一份是50年后的1986年,即大广坝水库完工前发行的《海南地图册》相关图幅。然后,进行饶有兴味的“破案”。
民国地图精确度有限,1986年地图却是以海南第二次航拍地形图为依据的,相当准确。因材施工,我用了新办法。利用制图软件,先复制该图昌化江、南尧河水系线条,再等比例放进卫星地形图。当老地图河道与卫星地图现存河道重叠之际,其淹没库区的故河道也就准确还原了。这是可靠底本。然后,将两代老地图的相关居民点逐一嵌入当代卫星地图的相应位置,再细校原文,就能真正读懂行程。
史图博南尧河行踪就此基本重现。
民国地图“峨贤峒”谷地西侧,标有“陈龙亚”村,村名不但与“新乐岩”发音相近,位置及地形也完全符合史氏描述。在谷中绘有若干座孤峰突出,还绘有椰子树。在等高线密集到常常令人目眩的民国地形图中,这处山谷的描绘,堪称另类风景,甚至可以想象当年测绘人员在实地面对这种清新景致,也难免惊讶。
这个“布满岩石的森林夹谷”,其实是谷地靠河口的低平处,现存卡斯特地貌仍然“可能是全岛风景最美的地方”。接近陈龙亚村位置的水边,有少量临时工棚,稍远,当代地图上虽标注着“俄龙村”,却已没有村屋图斑,是废村了。
古鹿村
这时候,新乐岩侾黎正与东邻的居民发生械斗,因而我们不能够按原定计划直往东走,8月12日,我们从稍为偏西的方向来到了一个广闊的山谷平地,从东南流来的昌化河,在燕窝岭险路的前方流着。(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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