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出生起,爷爷奶奶就跟我们一同生活。我们从布朗克斯区搬到布鲁克林区,爷爷奶奶也跟着搬了过来。我们总是先敲门,而后进他们的房间。但是,爷爷告诉我一个敲门的暗号。他听到这个暗号,总是说:“进来,贝吉。”而我往往是在感到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使用敲门暗号。比如,听到我们班的南森叫我“壁虎罗贝科”。
看到我心里不痛快,爷爷便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的故事一成不变,总是这样开始:“我小时候在奥地利,生活在群山高处的一个农场……”
有一个故事讲的是家里养的山羊加里利,它从农场逃出去,朝山下跑,爷爷一路猛追下去。到了山脚,加里利跑过镇子,踢翻了集市上的摊位,一直跑到港口。它跳上一条船,顺流而下,爷爷只好也跳上船。爷爷围着甲板追加里利,仍旧没能捉到它,惹得人们全都笑了。
然后,他们来到一座大城市的港口。加里利就像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从小船跳上了一艘远洋客轮。爷爷跟着它上了船。几个星期后,客轮停靠在纽约城的埃利斯岛。爷爷看到加里利跳上码头,消失在人群中。
爷爷的故事总是用两句话结束:一句是“就为了这个原因,我来到美国,与你漂亮的奶奶相遇”,另一句是“贝吉,我爱你就像爱苹果馅饼”。苹果馅饼是他最喜欢的东西。
我会说:“爷爷,我爱你就像爱什锦水果味的冰淇淋。”而这是我最喜欢的东西。
一年夏天,奶奶病倒了,长时间躺在床上。爷爷始终陪着奶奶待在屋子里。他甚至都不到餐桌吃苹果馅饼。
后来,奶奶去世了。爷爷开始把许多时间耗在床上。
“别打扰他。”爸爸说。
“他想念奶奶了。”妈妈说,“让他独自待一会儿吧。”
足有两个星期,我都没有敲他的门,即便我感到难过也没去敲。
后来一天,我用暗号敲门,却没有回应。我感到害怕,于是推开一条门缝往里偷看。爷爷躺在自己的床上,凝视着窗外。我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在布朗克斯,我还是个年轻姑娘……”我开始说。爷爷虚弱地笑了笑。我继续说:“我们住在一栋没有电梯的公寓楼的四层。有一天,咱们的猫跑走了……”
“咱们没有猫。”爷爷小声说。
我笑了:“有一天,咱们的猫风信子,跑到……”
“风信子?”爷爷问,“猫怎么起了那样一个名字?”
“一个美丽的名字。”我说,“有一天,风信子跑下楼,我去追它。它直接奔到阿勒顿大街,穿过糖果店、肉铺、面包店,还有干洗店,下到莱克星敦大街通往市中心的地铁台阶。列车正好到站,门还没有关上。风信子跑进了列车,我跟着它进去。我就要抓住它了,可是它钻到一位女士的脚下,列车开始运行。它就待在那里,我无法把它弄出来,惹得一车人全都笑了。”
“随后,我们到了中央车站。风信子好像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跑出车门,改乘去往布鲁克林当地的列车。它直接到了这里,在紫薇大街下车,消失不见了。就为了这个原因,我在布鲁克林停下来,遇到了恼人的南森,我不能忍受他了……爷爷,我爱你就像爱什锦水果味的冰淇淋。”
爷爷的眼睛湿润了:“贝吉,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爱你,胜过爱苹果馅饼。”
“爷爷!”我悄声回答,“我爱你,胜过爱什锦水果味的冰淇淋。”
爷爷坐了起來,用响亮的声音说:“那样一个故事,顶得上一块苹果馅饼。”
“还顶得上什锦水果味的冰淇淋吗?”
“当然啦。”爷爷说。
终于,每逢我心情不好的时候,爷爷又可以给我讲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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